【婚姻與傢庭】別惹婆婆
她是“我們傢”的女王
結婚三周年紀念日那天，我搬出瞭陳明傢。正確地說，是“婆婆的”傢。回想起這些年的生活，我不由得佩服自己當初結婚時那一腔熱血的勇氣。
陳明是獨子，戀愛時就不斷遊說我婚後和公婆同住。我自幼接受尊老愛幼的教育，而且一向好脾氣，幾乎是自信滿滿地答應瞭他。
沒想到，第一天婆婆就給瞭我一個下馬威。那是周末的早上，我正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我驚醒，一看表6點40分。陳明一骨碌爬起來：“快起床，我媽已經等10分鐘瞭。”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被他一把拽起來：“我們傢的規矩是6點半起床。”
穿戴好開門，匆匆洗漱，看到婆婆冷著臉坐在餐桌邊。我訕訕地坐下，婆婆發話瞭：“小楓，我們傢的習慣是早睡早起，對你們年輕人身體也好。不過你剛來我們傢，有些情況還不知道，是可以原諒的。”手中的饅頭還沒進嘴，我就有被噎住的感覺。她通過“原諒”指出我的“錯誤”，已經被“原諒”的我便沒立場為自己辯護。我看瞭陳明一眼，他埋頭喝粥，壓根兒沒打算幫我。我隻好憋出一句：“媽，我知道瞭。”未來幾小時的經歷證明，這是我這天說得最多的一句話。
那天，婆婆如同“陳氏公園”導遊，跟我一一介紹這個傢的情況。“我們傢這個五鬥櫥主要放小明的衣服，襯衣疊整齊後放三排”；“我們傢的整體浴室質量非常好，每次洗完澡都要擦幹凈”；“我們的床單被罩一個月要更換一次”……婆婆神采奕奕，指點江山，仿佛在“我們傢”這80平方米的空間，她就是女王。末瞭，她拍拍我的肩：“小楓，你這個孩子很聰明，一點就通，肯定很快就能融入我們傢。”我點頭稱是，內心惶恐。
相處幾個月後，我對當初的自信感到可笑，在這個事事都要做主的婆婆面前，我的“聰明”和好脾氣簡直毫無用處。
我並不討厭做傢務，下班後洗衣、做飯、打掃衛生都是把好手。可沒有人喜歡被控制著做傢務：木地板一定要跪在地上用抹佈一點點擦；西紅柿炒蛋一定要先放蔥熗鍋，先炒雞蛋後炒西紅柿；秋衣秋褲一定要用熱水先泡，再手洗，然後用清水漂四遍……婆婆的口頭禪是：“小楓，我們傢都是這樣弄的。”如果不依照“我們傢”的辦法，就會被婆婆不厭其煩地告誡。我也跟陳明抱怨過，他卻根本不在乎，覺得這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他不知道，這些小事累積起來足以把人逼瘋。
你的毛病就是太自我瞭
人總有忍不住的時候。
我從事新聞采編工作，夏天，利落的T恤、七分褲和涼拖成瞭我最喜歡的裝束。那天回傢，卻迎上婆婆陰沉的臉：“我都忍瞭好幾天瞭，就見不得你穿那種褲子和鞋子，看起來不長不短、不三不四的，以後別再穿瞭。”我的笑容凍結在臉上：“媽，我這樣穿利落，工作起來方便，您就別管那麼多瞭。”這是我第一次正面質疑她的權威，婆婆惱怒：“你既然嫁進瞭我們陳傢，就是我們陳傢的人，出門也代表瞭我們陳傢的形象。你再穿這些衣服，我總有一天給你全扔出去。”她幹涉得實在太多，我有點繃不住瞭：“這些是我買的衣服，您沒權利隨便扔。”婆婆氣得紅瞭臉，甩下一句：“小楓，你的毛病就是太自我瞭。”說完轉身回房間，用力關上房門，“砰”的一聲巨響。
晚上，婆婆不出房間，飯也不吃。陳明著急瞭，求我去給婆婆道歉。這時候我的氣已經消瞭大半，想想還是息事寧人吧，於是走到房門口輕聲說：“媽，別生氣瞭。”婆婆開門，淚流滿面：“我管你還不是為瞭你好，把你當自傢人，你還這樣對我。”兩天後，我的褲子和涼拖奇跡般地人間蒸發，我沒有再追問……
我很矛盾，忍耐雖能維系和平，卻以喪失自由為代價。不是沒爭取過，可受不瞭婆婆的臉色和眼淚，受不瞭這個傢的溫度降到冰點。漸漸的，我在傢裡待不住瞭，開始逃避，寄情於工作。收入節節攀升，卻看不到婆婆的笑臉。恰逢遇到突發新聞，我連續加班。某天，我深夜回傢。客廳沒開燈，婆婆端坐，臉色鐵青、狀若鬼魅，我嚇得魂不附體。她厲聲道：“小楓，你不能這樣不顧傢！”我連日奮戰，精力透支，實在無法奉陪，隻能說：“媽，我真的很累，能不能等我睡一覺再說？”婆婆氣惱：“現在連話都說不上瞭，你看看你，天天加班，結婚兩年瞭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
原來是為這個！我解釋：“我和陳明的年紀都不算很大，事業剛起步，想再等等。”婆婆更怒：“你要有什麼毛病就去看醫生，別再拖瞭，我不管事業不事業的，我們陳傢向來就沒指望小女孩掙什麼錢。”我心中氣惱，嘴上也不客氣：“不管小女孩還是小男孩，不掙錢怎麼維持生活？”婆婆大怒：“你不就是嫌我們傢沒錢，你掙錢多，你有本事，不把我們放在眼裡瞭……”
這次超大規模的發泄，換來的是一周的冷戰和陳明對我的懇談。總之，我又妥協，決定不避孕瞭。不知幸與不幸，不到一個月我就懷上瞭。婆婆歡欣鼓舞，擺出與我冰釋前嫌的架勢，同時開始謀劃孩子的一切，事無巨細，連擺鋼琴的地方都騰出來瞭，大學的專業也選好瞭，言必稱“我們傢的孩子一定要如何如何”。我苦笑，可憐的孩子啊，你以後的日子未必比你媽輕松呦！
別瞭，暗無天日的生活
熬過20多個小時的陣痛，我生下瞭女兒。醫院床位很緊張，也不允許傢屬陪護，醫生看我傷口愈合，催我出院騰床位。我打電話等人來接，盼來盼去，等到的卻是婆婆的指示：“孩子生下來太輕瞭，我擔心她身體有毛病，你帶她在醫院多住幾天觀察觀察。”我一個人孤立無援，隻能苦熬，還要面對醫生護士和其他產婦的指點：“就她生瞭幾天還不走，那麼多人沒床位呢。”
在醫院住到第五個晚上，我徹底崩潰，求陳明接我回去。陳明不同意：“媽說，我們不在乎錢，讓孩子多住幾天。”我急瞭：“不是錢的問題，我在這裡一天隻能睡兩個小時，你不想看我瘋掉的話就來接我。”
陳明最終來醫院接我回傢，可一進傢門我就覺得氣氛不對。晚上吃飯時，婆婆沒上桌。席間我和陳明鬧瞭點小別扭，他忽然暴跳如雷，邊捶墻邊沖我怒吼：“你怎麼都不替我想想，不止一件事，都把我夾中間……”婆婆聞訊過來，哄她兒子：“對，她就是不聽話，懷孕還上班，最後生下這麼小的孩子。現在還非要出院，孩子有什麼狀況，她擔得起嗎？”
我想哭，但聽說哭容易回奶，隻能低頭不語、咬著嘴唇使勁控制，可最終還是淚流滿面。
這個月子註定是我人生中最暗無天日的一段時光。
可能是認為我“不聽話”已經壞瞭事，婆婆的控制欲空前膨脹。回傢第三天，婆婆忽然進我的房間，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小楓，為什麼我給孩子買的尿佈到現在還沒用上?”月嫂在一旁解釋說，孩子小，頻繁更換尿佈肚子容易受涼，所以先用紙尿褲。我與婆婆商量：“要不先用紙尿褲，臍帶一脫落就換尿佈，您說行嗎？”婆婆立刻變瞭臉：“行什麼行？尿佈當然比紙尿褲好，你怎麼這麼不知好歹！”說完，摔門而出。我和月嫂面面相覷，聽見客廳傳來罵聲：“她居然幫個外人來擠兌我，真是太不知好歹！”
此後的每一天，隻要婆婆開門說“小楓，我和你商量個事情”，我就精神極度緊張，因為一旦不按她的來，她就立刻放下前一刻的笑容，輕則甩臉色，重則摔門而出。月子裡的女人不能出門，爭辯是給自己找氣受，躲又沒地方躲，我隻能天天忍著，度日如年。
每天看著孩子的睡臉，我就忍不住垂淚。我問自己，真的要被這個傢關一輩子嗎？好不容易熬到坐完月子，我對陳明說想搬出去住，要不然日子沒法過。陳明長嘆，答應和婆婆溝通。他其實很清楚自己的母親是什麼人，隻不過不想反抗，也樂得被婆婆控制著照顧。
第二天早晨，我被婆婆的罵聲驚醒。“她怎麼這麼沒良心，太讓我失望瞭！我為瞭她勞心勞力，哪個婆婆能對媳婦這麼好！”我立刻明白，陳明的斡旋沒有成功。走到客廳，婆婆正怒氣沖沖地把我的東西從傢裡的各個角落拎出來，看見我後，她說：“你要走就走，我兒子還得在這住。把你的東西帶走，還有，你們結婚時的四件套得留下，那可是我學生送的。”我佩服她的記性這麼好，不禁冷笑：“放心，我不會拿您的東西。”
自那天起，婆婆再不看我和孫女一眼，我用的床品被一一要回，連燒水的電磁爐和開水瓶都被她拿走藏在屋裡。她的決絕逼著我與她交割清楚，從此陌路。諷刺的是，離傢打包行李的，居然還是我3年前帶進這個傢的編織袋。走的時候我很輕松，隻是想想和陳明的愛情，多少有些傷感。這個孝順的兒子，最終還是留在瞭他媽媽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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