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夫解讀“新發展格局”
國傢統計局10月19日發佈的數據顯示，前三季度我國經濟增速由負轉正。初步核算，前三季度國內生產總值722786億元，按可比價格計算，同比增長0.7%。就在國傢統計局發佈數據的前一天，即10月18日，由紹興市人民政府、中國青年報社、中國教育電視臺、柯橋區人民政府、北京橫山書院共同主辦的第四屆會稽山講壇暨第十二屆文化中國講壇上，北京大學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院長林毅夫教授帶來主題為《新冠肺炎疫情、新發展格局和中國未來的經濟發展》的演講，解讀瞭中國新發展格局的內涵，對逐漸回溫的中國經濟的未來進行瞭展望。
林毅夫認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際國內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論斷提出的短期原因是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大暴發，全球經濟進而遭受到巨大的沖擊。“不少學者認為，這次沖擊是自19世紀30年代大蕭條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在這個局面下，國際貿易會萎縮。世界貿易組織預測，今年的國際貿易可能收縮13%-32%。”
目前，中國已成為世界第一大貿易國，也是出口大國，中國的產品出口減少，必然需要依靠國內市場消化更多的產品，也就是國內循環。此外，由於美國對中國高科技產業的不斷打壓，例如對華為實施斷供，將會影響到相關企業的出口。“這些企業想要繼續發展，它們所生產的產品也就要更多依靠國內市場來消化，在國內循環。”
在林毅夫看來，“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是經濟發展基本規律的反映。“出口占我國經濟總量比重最高的年份是2006年，比值是35.4%，略高於1/3。但到2019年，出口占我國經濟總量的比重隻有17.4%，也就是減少瞭50%。2019年，我國經濟總量的82.6%已經是在國內消化、在國內循環的，這意味著我國的經濟已經是以內循環為主。”
中國的出口占經濟總量的比重為何會從2006年的35.4%下降至2019年的17.4%呢？林毅夫表示，這主要反映瞭兩個基本經濟規律：第一，國傢的經濟體量越大，國內循環的比重就越高；第二，服務業中很大一部分是不可貿易的，隨著服務業在整個經濟中比重的提高，出口在經濟總量比重一定會降低。
林毅夫解釋說，出口比重之所以與經濟體量有很大關系，是因為現代制造業有很大的規模經濟。經濟體量小的國傢發展現代制造業，由於其國內市場有限，國內可以消化的比重偏小，生產出來的絕大多數產品都需要出口。反之，經濟體量大的國傢發展現代制造業，由於國內市場大，國內消化能力較強，出口比重也較低。“新加坡2019年出口占GDP的比重是104.9%，我國的出口占經濟總量比重最高的一次是2006年，占比35.4%。這是因為新加坡的體量小，出口總值比GDP大是因為出口產品的價值中包含瞭進口的中間產品的價值，而中國是個大經濟體，中國的出口占經濟總量的比重就一定低。”
其次，出口比重與服務業有關。林毅夫以美國為例進行說明。“同樣是大經濟體，美國在2019年的出口占它經濟總量的比重隻有7.6%，連10%都不到。因為美國服務業占它經濟總量的比重達到80%，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不可貿易的。所以，一個國傢服務業占經濟總量的比重越高，它的出口比重一定越低。服務業的發展水平與一個國傢的經濟發展、收入水平有關。”
林毅夫介紹說，2006年，我國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為2099美元，經濟規模占全世界的比重為5.3%。同年，我國服務業占經濟總量的41.8%。到2019年，我國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超過1萬美元，達到10098美元，經濟總量占全球的比重從2006年的5.3%上升至2019年的16.4%；同時，服務業占經濟總量的比重從41.8%上升到53.6%。“往前展望，我國的經濟還會繼續發展，收入水平還會繼續提高。隨著收入水平的提高，經濟總量占世界的比重，會從現在的16.4%增加到18%、20%，慢慢地向25%逼進。服務業占經濟總量的比重會從現在的53.6%，逐漸向70%、80%逼近。我們的出口占經濟總量的比重也會從現在的17.4%，逐漸降到12%、10%。也就是說，國內循環的比重會從現在的82.6%，逐漸向90%逼近，所以，現在已經是、將來則更會是以國內循環為主體。”
林毅夫認為，中國經濟要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但國際循環也同樣重要。他解釋說，新結構經濟學強調，發展經濟要充分考慮各個國傢、各個地區的比較優勢。有比較優勢的產業，想要較好發展，不僅要在國內市場流通，也應進入國際市場。“中國按照購買力平價計算，是全世界第一大經濟體，按市場匯率計算，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按市場匯率計算，2019年，中國的經濟總量僅占世界的16.4%。所以，中國有比較優勢的產業，要充分利用國內市場、國內循環，但也要充分利用那83.6%的國際市場。”
林毅夫進一步說明，在我國，很多產業沒有比較優勢。許多自然資源是短缺的；在一些資本、技術很密集的產業，與發達國傢比，我國也還不具有比較優勢；有些勞動密集型產品我們也逐漸失掉比較優勢。“對於沒有比較優勢的產業產品，能進口當然要多進口。要利用好國際資源，這包括自然資源、技術資源和勞動力資源。所以，在當前，經濟要發展好，確實要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但還是要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
那麼如何才能真正實現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呢？林毅夫認為，最重要的是，必須讓國民的收入水平不斷提高，中國的經濟體量不斷變大，進而經濟體量在世界的占比以及服務業占經濟總量的比重也會隨之增加，出口比重下降，國內循環的比重越來越高。
林毅夫認為，從經濟發展角度看，提升經濟體量，需要不斷實施技術創新、產業升級，而要挖掘中國經濟的增長潛力，一要深化改革，二要擴大開放。
林毅夫表示，中國改革是漸進、雙軌的，各方面改革的速度不同。目前在要素市場，還存在很多結構性的障礙；在金融市場方面，實體經濟中有50%是民營的中小型、微型企業，還有農戶，因此，改革要實現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功能，則需補上發展中小金融結構的課；在勞動力市場方面，要推動戶籍制度改革，以利於人才流動，同時解決高房價問題；在土地市場，要解決農村集體土地入市的問題；在產權方面，要毫不動搖地鞏固和發展國有企業，同時毫不動搖地鼓勵、支持和引導民營企業的發展；在深化改革方面，深圳等經濟特區應先行先試，效果好的改革應向全國推廣。
林毅夫指出，在擴大開放方面，需要擴大開放以更充分地利用國際資源，一方面要降低關稅；另一方面，對外資要實施負面清單，且清單范圍應越來越小。“在這方面，先要擴大自貿區的范圍，在自貿區試點成功的政策要在全國推行。這樣可以充分利用外國資源，包括技術資源、金融資源。”
中青報·中青網見習記者 陳鼎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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