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團結如一傢，瞬間就支離破碎，斯洛文尼亞”十日戰爭”的背後
巴爾幹半島上的南斯拉夫，在上世紀90年代以前一直是歐洲有名的地區大國，無論是教育、科技、文化、體育等都是當時歐洲不可忽視的存在，但進入90年代以後，由於民族、經濟等多重原因，這個地區大國在90年代初轟然解體，令外界驚愕的同時也唏噓不已。
在南斯拉夫解體的過程中，爆發於1991年的”十日戰爭”是拉開動蕩的一個序幕，今天的文章裡，我們就回到29年前那個混亂的下午，看一看那場改變瞭整個南斯拉夫前途命運的”十日戰爭”。
一、暗流湧動的社會
進入80年代，原本平靜的南斯拉夫內部遭受瞭諸多挫折。有著”巴爾幹強人”之稱的鐵托元帥不幸辭世，國傢失去瞭一個強有力的領導人；接著席卷世界的經濟停滯，使得南斯拉夫的經濟逐漸走向崩潰的邊緣，而80年代末的”東歐劇變”，更是令社會出現動蕩，民族與獨立情緒大幅增長且一發不可收拾。
1990年1月20日，南斯拉夫第14屆共產主義者聯盟會議（下圖）在貝爾格萊德召開。面對混亂的國際和國內局勢，本次會議意圖十分明顯，就是為瞭鞏固各加盟國的情誼和團結。不過在會上，對於國傢未來的政治體系問題，主要的三個國傢爆發瞭嚴重的矛盾，來自斯洛文尼亞和克羅地亞的代表建議加大自治權利，而塞爾維亞方面則堅持要加強中央權力鞏固統一。
會議期間，三方代表攻訐不斷。斯洛文尼亞方面指責塞爾維亞操控投票，利用南斯拉夫人民的民意對各加盟國進行”道德綁架”；而塞方堅稱斯洛文尼亞意圖肢解南斯拉夫，並有意破壞現行社會制度。最終斯、克兩國代表選擇中途離場表達抗議，原本一場和平的會議最終不歡而散。
中途離席的斯洛文尼亞代表
之所以斯洛文尼亞對南斯拉夫體制產生分歧，其實與該國的在南斯拉夫內部境遇有一定的關系。在經濟上，斯洛文尼亞一直扮演領頭羊的角色，其經濟狀況一直都比較出色，不少斯洛文尼亞人認為，在南斯拉夫，塞爾維亞人領導政治，斯洛文尼亞人發展經濟；另外以民族性來說，斯洛文尼亞人的性格較為勤勉，與德國、奧地利兩國較為相似，原因在於斯洛文尼亞在一戰前屬於奧匈帝國的一部分，因此文化、資本等方面深受德、奧兩國的影響。
巴爾幹各國經濟發展走勢圖，紫色為斯洛文尼亞
此外在民族成分構成上，斯洛文尼亞一直都是各加盟國中民族單一性最高的民族，本國人口中90%以上都是斯洛文尼亞人。因此斯洛文尼亞人對於國傢獨立的輿論有很大的影響力，認為符合一切要求，符合國際法；加之80年代末國傢主義思潮的興盛，以及”揚沙事件”的影響，使得斯洛文尼亞人脫離南斯拉夫，宣佈國傢獨立的趨勢越發興盛。
1990年4月，斯洛文尼亞舉行瞭歷史上首次多黨選舉，結束瞭社會主義政黨”一傢獨大”的政黨制度；同年12月，斯洛文尼亞舉行全民公投，有88.5%的斯洛文尼亞公民支持脫離南斯拉夫聯邦，成為一個獨立自主的新國傢。
斯洛文尼亞獨立公投，1990年
對於斯洛文尼亞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南斯拉夫政府倍感憤怒。軍方開始秘密收繳各成員國邊防軍和哨所的武器，防止出現意外；同時派出部隊準備應對即將出現的意外情況。1991年6月26日，斯洛文尼亞獨立次日，南斯拉夫人民軍（JNA）高層要求部隊占領斯洛文尼亞的邊境哨所和重要城市。按照高層的想法，隻要行動成功，就有機會將這場”獨立運動”扼殺在襁褓之中。
人民軍占領斯洛文尼亞的計劃路線
但令人民軍沒想到的是，斯洛文尼亞方面早就知道瞭他們的計劃，並且暗中保留瞭部分武器，防止人民軍對斯洛文尼亞發動突襲。一場為瞭國傢前途與命運的戰爭，即將拉開它血腥和動蕩的帷幕。
二、血腥的十日
當天中午，人民軍的裝甲部隊和步兵開始向斯洛文尼亞境內開進。不過一路上的遭遇卻出乎所有士兵的意料：通往目的地的公路上，到處都是民用卡車、客車、轎車等組成的路障，想要往前行進，就必須碾過這些車輛才行。就像下圖所顯示的一樣——
就算能穿過這些路障，人民軍的車輛也會被當地抗議的百姓給攔下，許多士兵甚至都不知道發生瞭什麼事。另外所有位於斯洛文尼亞境內的人民軍駐地都被百姓給圍困，士兵與軍官都寸步難行。就連貝爾格萊德方面也對解決斯洛文尼亞問題爭執不下，是直接使用暴力還是威懾恐嚇？雙方也談不出個所以然來。
雖然進展緩慢，但人民軍部隊還是控制瞭一些主要交通幹道，並留下瞭一些人進行防守。27日凌晨5時，人民軍一支部隊奉命幫友軍解圍，同一時間，其他未被圍困的軍隊也開始向斯洛文尼亞境內的目標展開行動；空軍也派出直升機在斯洛文尼亞主要城市投下傳單，宣傳人民軍入境的目的。
人民軍裝甲部隊進入德拉沃格拉德
到瞭27日下午，情況突然急轉直下，一些年少氣盛的人民軍士兵與攔截他們的斯洛文尼亞民眾爆發瞭口角沖突，後者開始對軍人展開謾罵和推搡。尤其在西南部迪瓦察地區，雙方的憤怒情緒迅速上升，雙方甚至動起瞭手。這時一位被激怒的軍官突然對天開瞭一槍。就是這一槍，拉開瞭”十日戰爭”的序幕。
斯洛文尼亞民眾與人民軍士兵引發沖突
原本一次普通的鳴槍示警，經過一些人的口耳相傳，變成瞭”軍方向百姓肆意開火”，西方媒體更是爆出瞭”一個嘗試獨立的新生民主政體遭到粗暴侵犯”的新聞消息。瞬間，已經暗中有所準備的斯洛文尼亞邊防軍、民間衛隊開始向人民軍部隊開火。一架為人民軍運送食物補給的米-8直升機被斯洛文尼亞軍隊擊落，駕駛員托尼·姆爾拉克（Toni Mrlak）成為這場沖突的首個犧牲者（下圖），諷刺的是，他本人其實是個斯洛文尼亞人。
接著位於盧佈爾雅那近郊的普奇尼克機場、上卡尼奧拉區的特爾津鎮等地，沖突進入瞭白熱化階段。人民軍付出瞭一定傷亡後，剩餘的部隊開始撤退或向斯洛文尼亞方面投降。到瞭28日，這場戰爭正式進入全面開戰階段，靠近奧地利邊境的人民軍裝甲部隊遭到瞭反坦克火力的猛烈襲擊。許多裝甲車輛要麼被擊毀，要麼被繳獲。
新戈裡察檢查站之戰
而位於意大利邊境的戰鬥最為激烈，新戈裡察檢查站的士兵擊潰一個人民軍加強連，摧毀2臺T-55坦克，人民軍有16人陣亡，98人被俘；在奧地利邊境的霍爾邁策檢查站，斯洛文尼亞軍隊經過交火，俘虜瞭三名人民軍士兵，不久之後，邊境另一側的奧地利記者拍到瞭三人最後的影像，接著便傳來瞭一陣激烈的槍聲…….
疑似被俘的三名士兵（克羅地亞籍）被處決的圖像
當天晚上，普奇尼克機場的人民軍守軍向斯洛文尼亞方面投降。28日，斯洛文尼亞軍隊又利用繳獲的人民軍裝甲車輛向該國其他地區的人民軍目標展開瞭進攻，許多人民軍部隊開始成建制地向前者投降，勝利的天平開始向斯洛文尼亞方面傾斜。
時間轉眼來到7月，人民軍開始逐漸撤離斯洛文尼亞的據點，一些部隊也開始集體向斯洛文尼亞方面投降。此時的斯洛文尼亞方面呼籲停火，在他們看來，曾經”飛揚跋扈”的人民軍已經土崩瓦解，斯洛文尼亞人獲得瞭最後的勝利。7月3日，最後一批試圖反擊的人民軍部隊被擊潰，之後的幾天雙方未爆發任何沖突和戰鬥。
三、”潘多拉魔盒”的開啟
1991年7月7日，南斯拉夫與斯洛文尼亞兩國在歐共體調解下，在克羅地亞的佈裡奧尼島簽訂停火協定，史稱《佈裡奧尼協議》。根據該協議，人民軍將從斯洛文尼亞境內完全撤出，而盧佈爾雅那當局暫緩三個月獨立（其實沒有什麼大用，獨立的進程已經不可避免）。次日，這場南斯拉夫歷史上有名的”十日戰爭”正式宣告結束。
1991年，最後一批人民軍士兵撤離斯洛文尼亞
本次戰爭，斯洛文尼亞方面共陣亡18人，182人負傷，而人民軍方面則有44人陣亡，146人受傷，另有5000人被俘虜。可以說斯洛文尼亞方面用最小的損失，換來瞭一場意料之內的勝利。
原本實力明顯高於對手的人民軍，本次戰鬥的表現可謂慘不忍睹。說到底還是軍方對於斯洛文尼亞獨立的態度認識不夠，作戰目的和指揮部署失誤造成的。而且除瞭塞爾維亞和黑山籍的士兵外，其他民族的士兵普遍都厭戰情緒濃厚，許多人直到開戰前都不知道將要做些什麼。
“十日戰爭”結束後不久，看準時機的其他加盟國也紛紛開始瞭反對南斯拉夫體制，宣佈國傢獨立的戰鬥。一系列更為血腥、更為殘暴的戰鬥即將在巴爾幹半島上展開，沉寂許久的”潘多拉魔盒”也終於露出瞭它邪惡的面孔，將南斯拉夫徹底帶到瞭崩潰和解體的懸崖邊。
結語
斯洛文尼亞的”十日戰爭”，給瞭南斯拉夫沉重的一擊，也為後來的一系列戰爭埋下瞭伏筆。難以調和的各種矛盾、西方勢力的分化挑撥，終於讓原本平靜的巴爾幹半島變得撲朔迷離、生靈塗炭起來。
參考資料
1.《南斯拉夫內戰史1991-1995》
2.《南斯拉夫歷史：巴爾幹的合與分》
3.《斯洛文尼亞獨立戰爭：血腥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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