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人騙錢騙感情，先喂飽，然後再‘殺’掉”
“殺豬盤”，目前國內最常見的詐騙方式之一。它的名字帶有強烈的侮辱性，而在這場金錢遊戲中，感情則是那顆最重的砝碼。這種套路，男女通吃。
其背後的推廣人員，因為行徑惡劣，在行業內外都被稱為“狗推”。作為曾經的“狗推”，小徐說，“殺豬盤”就是把客戶當豬一樣養，先喂飽，然後再“殺”掉。
“殺豬盤”究竟是如何運作得逞的？一名前“狗推”和三位受害者，講述瞭他們的經歷。
那個堅持打字的“暖男”打動瞭她
曾在2018年被騙30多萬的小墨，是“殺豬盤”北京受害者群的群主，從她瞭解到的信息來看，受害者年齡通常在23歲到40歲之間，女性占比較高，學歷則是本科以上居多，也不乏研究生和博士生等更高學歷。
小冉就是這樣一名受害者，受騙金額超過80萬。
2020年國慶節前，她突然收到一條信息：“小姐姐，可以認識一下你嗎？”正值假期，小冉就和對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瞭起來。
“（他說）做IT的，我就覺得那可能是技術男，比較踏實，人也挺開朗的。”小冉說，一開始她是兩三天回復一次，漸漸的，這個間隔時間縮短到瞭一兩個小時。
在聊天中，小冉逐漸在腦海中勾勒出這個“他”的輪廓：兩人都是單身，同齡，星座也比較合拍；從他發的照片來看，長相是她喜歡的類型；小冉說到自己去日本旅遊的經歷，對方就說他也剛去；他們似乎有很多相似的愛好，包括看書、看電影等等。
打動小冉的，是“他”身上的“暖男”氣質：“有一些男生嫌麻煩，就會直接給你彈一條語音，或者是給你打微信電話；他基本上堅持打字，哪怕很長，他也會一條一條（打字）。我就覺得這個男生還蠻真誠的。”
那段時間，小冉還多次收到諸如“今天吃什麼瞭”、“忙什麼瞭”、“註意保暖”之類的關心，這些尋常的話語，對她而言卻相當受用。她承認，自己的確一直希望有一個男生這樣在自己身邊。
而從“上帝視角”來看，事情的真相是怎樣的呢？
他就這樣成為一名“狗推”
“狗推”下手的渠道有很多，大部分是交友軟件、婚戀網站，以及豆瓣、知乎、貼吧這類具有社交屬性的網絡論壇。另外，維權群、微信、QQ裡面，也可能有沉默多年的“僵屍”網友，“狗推”將這樣的賬號買走後偽裝上線。也就是說，“殺豬盤”的第一步，並不一定是加好友。
不過，小徐的第一次“狩獵”的確是從添加好友開始的。一口氣加瞭20多名年輕女性，從傢庭背景、從事行業、職務和名下財產等方面篩選評估，最終鎖定為一名25歲的自由職業女性。在這場“遊戲”中，小徐的定位是一個福建泉州的22歲服裝店長，這傢店甚至可以定位到實際存在的位置。
真實的小徐，父母早年間因賭博吵架離婚，此後他跟著姑媽一傢生活，管姑媽叫“媽媽”。當地人的出路大多是去外地開沙縣小吃，小徐不甘心過這樣看得到頭的生活。在發小的慫恿下，他們準備前往菲律賓去做“遊戲推廣”。
就這樣，小徐帶著一個背包和一個行李箱出發瞭，計劃在菲律賓待半年。菲律賓並不遠，隻用瞭一個多小時就到瞭。他興奮地來到阿拉棒的郊區，走進瞭一傢公司。
滿懷掙錢的願望，小徐和發小進到瞭一座寫字樓。他的護照馬上被收到瞭物業處，有人領他們上樓，立刻就開始入職培訓。培訓的內容包括熟悉“遊戲”規則，學會編造虛假的個人經歷，還需經過組長的修改。
“從犯罪團夥裡面流出來的，有個90多頁的課件。”從小墨展示的這份課件來看，整個教程涵蓋瞭人物定位、加好友方式、聊天方式、朋友圈打造等。“他們有專門是做這個工作的，叫‘養號’。他研究你的生活，根據你個人資料展示的一些內容去打開話題，可能是朋友圈或者個性簽名。”
入職第一天，小徐察覺出不對勁。同事告訴他，這份工作確實是“推廣”，隻是推廣的是海外線上賭博，他的職務，是“狗推”。
“狗推”每天從中午12點工作到晚上，中間有兩個小時休息；一個月休4天；底薪8000，加上提成——提成根據負盈利計算，也就是當天推廣得到的客戶輸瞭多少錢，20萬是3個點，40萬是5個點，100萬是10個點。
“來都來瞭，如果當時幹脆要回國的話，感覺沒掙到什麼錢。”小徐說。年輕的他並沒有將電信詐騙和自己的工作聯系在一起，他隻知道自己要獲取顧客的信任，吸引他們玩“遊戲”。
“狩獵”開始
小徐對第一名女性客戶的“狩獵”順利展開。“問她今天吃瞭什麼，去哪裡玩瞭，今天一天都做瞭什麼，心情如何。文字交流，發語音，打語音電話，一聊就是好幾個小時。會問‘你有沒有想我’之類的話。”
而到瞭後期，諸如“寶貝嫁給我好嗎”、“你願意等我嗎”、“我願意用我一輩子換你一個回眸”之類的土味情話也是必備的。盡管很“土味”，但用小徐的話來說，“熱戀中的女孩子都是傻子。”
“狗推”還十分善於從細節處包裝自己。受害者小墨說，聊天中如果隻是對容貌身材進行誇贊，往往讓人感到不懷好意，但“狗推”會表現出他的“真心”。不僅是每天報備行程，還很會在細節處強化自己的形象。“這星期我可能要回傢，然後他就會提醒你，不能空手回傢，你會覺得他很孝順，他給你樹立一個正面的印象。”
另外，聊天的節奏也很重要。前期是隔五六分鐘、七八分鐘發一條信息；而從較長期來看，還需要欲擒故縱的技巧。“21天是一個習慣，可能你已經習慣和他聊天瞭，那他可能還會突然會用一些暫時冷卻的方法，然後判斷你對他是否感興趣。”
在“套路”的過程中，一個關鍵節點是聊感情史。“一個女孩子如果跟你聊起瞭她自己的感情史，就說明她已經足夠信任你瞭。”也是在這個時候，小徐察覺到“獵物”對自己產生瞭好感。
聊天進展順利，“獵物”的稱謂也逐漸甜膩起來。小徐坦言，當對方突然叫自己“老公”的時候，他在明白成功在望的同時，也飽受煎熬。“慢慢你會麻木瞭。當時就把她當成業績瞭，所以不會管那麼多。”
這時，通過判斷，這個女孩已經具備“被殺”的潛質。小徐開始慢慢切入“遊戲”，稱自己正在玩一種投資，將“盈利圖”發給瞭“女友”，並邀請她也加入。起初，對方也表達過懷疑，但小徐很快打消瞭她的疑慮。“我說這是投資，我自己都玩。我是你男朋友，怎麼會騙你呢？就這樣上鉤瞭，很容易。”
據小徐介紹，當“獵物”被拉入非法賭博後，一開始會通過操縱後臺讓她贏小錢，並繼續將自己新的“盈利圖”發給她，如此持續一段時間，讓“獵物”投入更多的錢。最後，小徐的“獵物”投入金額達到5萬，一把全輸。
“這果然是個傻子。”盡管這樣說，當女孩打語音來哭著對他說，生活費都輸在裡面瞭，小徐還是有些於心不忍，但“收工”之後，如果再和對方聊下去，主管就會找上來訓斥：“都沒利潤價值瞭，還去聊她幹嘛呢，聊感情啊，真想讓她做你對象？”
小徐說，無所謂瞭，就是為瞭沖業績。
“菠菜”、“狗人事”、“狗莊”
分別是什麼意思？
“狗推”有怎樣的工作制度？
隨時面臨被抓的他們
為什麼還留在
這個魚龍混雜的江湖？
《冷暖人生》
揭秘“殺豬盤”
帶你走進“狗推”的老巢
編輯：栗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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