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同言
圖片/《父母愛情》插圖
有這樣一個詞，叫作“刀子嘴豆腐心”，是用來形容那些表面上嘴裡不饒人，內心卻很善良的人。
以前，我一直認為這樣的人，實質很冤枉，該做的事一樣沒少，卻不被人理解。
後來卻發現，所謂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有的時候，你無意的一句話，的確帶給人的傷害可能是巨大的，不可修復的。語氣的殺傷力，就像是一把鈍刀，表面上看起來不致命，實際傷的卻是五臟六腑。
尤其越是親近的人，越是無法忍受其口無遮攔。
所以，慢慢地我也能理解那些“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為什麼在婚姻裡總是諸事不順，不管做瞭什麼，另一半也不理解，脾氣也容易變得越來越暴躁。
我的一個發小，她的母親就是那種“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人很勤快，也很能幹，就是說話不好聽。
發小小的時候，很怕母親，她的母親沒少罵她，而且比較不講理，認為小孩子不管說什麼都是頂嘴，絲毫不給她發言的機會。
她現在長大以後，成傢立業瞭，自己也有瞭孩子，同母親的關系開始倒轉。母親年紀大瞭，開始有些依賴她，雖說有的時候還是脾氣不好。但是她卻從母親暴躁的行為下，看到她那顆很善良的心。
她們，也終於能夠像普通朋友一樣，聊聊傢常，說說各自的婚姻，她發現母親也不是那麼不講理。
因為，她其實很贊同母親對於婚姻的看法。
比如，在她也到瞭談戀愛的階段，她的母親告訴她：“女兒，你要找個會吵架的老公，婚姻才能長久。“
她很吃驚：“媽，兩個人吵架很好嗎？”
她的母親搖搖頭：“肯定不是像我們這樣吵，我和你爸吵瞭一輩子，我都吵累瞭。想想要是我再年輕十歲的話，就和你你爸離婚瞭，這樣過著心裡也不舒坦。”
發小明白，離婚這樣的話，隻是她母親實在無奈之下給自己的一個臺階，因為十年前她的母親也是這樣說的。
以前小的時候，在她眼中父親是個可憐的人，總是挨母親的罵。直到她長大以後，才發現那個真正可憐的人是母親。
發小的母親和她父親吵架，可以說是單方面地爭吵吧，往往都是發小的母親一個人在歇斯底裡，她的父親壓根不接招。
正因如此，所以她的父親在外面落瞭個脾氣好的名頭。
包括現在，傢裡親戚說起她父母的婚姻，都是說她父親不管怎樣，脾氣還是好，至少不和她母親吵架。
而隻有她和母親看明白瞭，這種在婚姻裡不吵架似的揣著明白裝糊塗，外人看來是幸運，要是落到誰身上，可就是災難瞭。
婚姻裡，兩個人在一起，有摩擦是難免的，吵架也是無法避開的。有的時候往往就是在爭吵過後，才能把話題說開，眼前的問題解決瞭，才能騰空心情，繼續走以後的路。
而她父親的沉默，則是把所有的矛盾引子都埋在她母親的心裡。
他不接招，也不改正，不管是對是錯，都固執己見地做著自己。有些事，她的母親說瞭很多遍，哪怕就是洗碗的時候記得洗鍋這樣的小事，她的父親也當作耳旁風，再三忘記。
後來，她的母親就承包瞭所有傢務，年輕的時候是因為看不慣她父親的慢動作，而且做事也做不好，現在則是壓根叫不動瞭。
然後，她母親的脾氣就變得越來越差，不管什麼事都要說上兩句，心裡才舒坦。
等到她出生時候，母親的性格甚至可以說是古怪，喜歡罵人，而且會用臟話，更多的時候罵的是父親，有時也會罵她，哪怕她還是很小的孩子。
所以，這種被罵的記憶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沉淀在她的思想裡瞭。
當她長大以後，母親和她說起以前，自己也感慨：“你爸爸懶，經常找理由不在傢，別人傢娶個媳婦去吃酒，你的爸爸能去三天，硬是等到人傢剩飯剩菜都快吃光瞭才走，你說哪有這個樣子的人？”
“我那個時候懷起你，還有十天都快生瞭還在地裡幹活，我不幹地裡的活做不完哪。你奶奶也不幫忙，就看著，我中午飯點背著背簍從他們門前路過，背簍下面是紅薯，上面是給豬打的豬草，都快看不到我人瞭。遇到高一點的地方，雙手趴在地上走。你奶奶看到我，隻說我力氣大，都要生瞭還背這麼多東西，端著碗都不順便叫我吃飯的。”
發小重述的時候，她眼淚汪汪地。說雖然這隻是很小的一件事，但她突然明白母親的性格後來為什麼慢慢變成這樣。
還有她母親對於奶奶的偏見，以前她總是責怪母親小心眼，說話做事有些針對奶奶，但她其實並不瞭解當年的很多事。
後來，她便再也不勸母親想開點瞭。因為她明白，有些事外人說來就是一句輕飄飄的原諒，落在經歷過的人心中，可能卻是一輩子的隔閡和印記。
當她不再用女兒的視角，而是開始代入，假如自己有瞭一個像父親這般脾氣的老公，她會怎樣的時候？
然後，她說：“我感覺我脾氣應該比我媽還糟糕。”
但是，她的母親還是告訴她：“女兒，結婚後記得好好說話，這樣兩個人才能過得幸福長久。”
原來，她的母親不是不明白自己這樣容易遭人誤會，吃力不討好，該做的事沒少做，卻總是不被領情。
至少，發小的父親從來不認為她的母親辛苦，隻說她性格渾，不講理，說她這麼摳門，這個傢還是沒見得多好。
她的母親說：“你以後結婚瞭不要學我，不要像我一樣不講理，有話好好說，不要罵人，我和你爸已經這樣瞭。他改不瞭，我也改不瞭，這輩子也就隻能是這樣。你們不一樣，一開始這個頭還是要開好，你們要互相尊重。”
最終她發現，母親的刀子嘴豆腐心，其實傷的隻有自己一個人。
她的父親最初肯定是在意的，後來慢慢變得習以為常，而她的母親一邊辛勞，操持著傢裡的一切，一邊有理不饒人。
她的母親說，要是嘴裡不說的話，心裡就會難受。想想也是，這麼多年以來，她的母親掙錢不比父親少，傢裡傢外都離不開她的母親，她父親連襪子都沒自己買過一雙，沒瞭就問她的母親要。
以前，他們在外打工的時候，她也在外地上學，她父親周末加個班回來就一直說辛苦。
而她的母親那個時候三班倒，經常上完夜班回來早上還要給一傢人做飯，然後洗衣服打掃，休息一會兒繼續起來做午飯，從來都沒說過什麼。
她的母親總是說：“但凡你爸爸說話好聽點，懂得疼人一點，有良心一點，我也不至於這樣說他。”
她隻能勸：“爸爸就是這個性格，不會說好聽的話，這麼多年你也瞭解他，所以不要往心裡去。現在，媽你自己要過得開心和舒適，不要再想以前的事瞭。”
她隻聽得母親嘆瞭一口氣。
她以前從未想過，有一天的自己能夠和那個潑辣不講理的母親促膝長談，更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夠徹底理解她。她說，大概是自己終於長大瞭吧。
所謂傢傢有本難念的經，便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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