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的小說《鴻鸞禧》,在她所有的作品中似乎不那麼出名。
但是,她本人卻在結集出冊時,每每把它放在卷首。
女人總是感性的,洞悉人性如她,似乎也總是繞不過一個“情”字。
寫這部小說時,正是她嫁給胡蘭成之初。
一份令她“低到塵埃”的愛情,因為胡蘭成的休妻再娶,終不能明媒正娶,有的隻是兩人的一紙婚書。
這種背景下的新婚燕爾之時,張愛玲寫下這部講述婚嫁的小說,她的心境是夠有多復雜。
小說講的是,出身沒落大戶的新娘子玉清,嫁進發跡不久的新貴婁傢,準備婚禮以及婚禮當天的事情。
有人說:“婚姻如圍城。”
一部短短的小說,將向往婚姻、正在步入婚姻和在婚姻裡生活的三種女人心態刻畫得入木三分。
婚姻,對女人來說就是一生的戰場。
01:來自小姑子的不滿,婚姻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情
玉清有兩個小姑子,二喬和四美。
小說開始就講述瞭兩個小姑子的不滿,陪著嫂子去試新衣服,背後議論新娘子,說她的壞話。
說新娘太瘦,太高,一身硬骨頭,年紀也不小瞭,很可能隱瞞瞭年齡。
嫌棄新娘傢窮,親戚多。
而實際上,新娘子是個端莊的大傢閨秀,氣質高貴。
相反的,兩個小姑子的言行舉止,才真的是沒有教養的暴發戶樣子。
對於玉清置辦的衣料,兩個小姑子一個說“去年時興過一陣”,一個說“要退色的”。
譏諷玉清眼光不好,衣料過時。玉清窘迫的紅瞭臉。
結婚是一生的大喜事,任誰面對這麼兩個小姑子也會掃興倒胃口,何況婚後要日日面對。
而且,婚後要面對的還有公婆、鄰裡、叔伯遠親等復雜的人際關系。
婚姻如戰場,剛剛踏入婚姻門檻的玉清,已經隱隱聞到硝煙的味道。
有人說:“和婆傢人相處得好,不一定夫妻感情就好;但是和婆傢人相處得不好,夫妻關系一定不會好。”
深以為然。
02:購置結婚用品時的小心思,婚姻是構建在物質上的利益博弈
玉清的丈夫婁大陸,在置辦婚禮時很是詫異“組織一個小傢庭要這麼多錢。”
“在朋友的傢裡分租下兩間房,地板上要打蠟,澡盆裡要去垢粉,草席的窗戶要竹簾子,窗簾之外要防空幕,顏色不能和地毯、椅子套犯沖。
燈要燈罩燈泡,打牌要另外的桌子、桌佈、燈泡。兩間房加上廚房,一間房就得備下一隻鐘。”
婁大陸是在父親的銀行裡做事,結婚花的都是傢裡的錢,他覺得“花父母幾個錢覺得問心無愧”。
他們夫妻倆有個雞賊的策略,買東西故意先揀瑣碎的買,要緊的大件放在最後,錢用完瞭再去要,比如床總不能不買。
“不當傢不知柴米貴”。
步入婚姻的小夫妻,首先面對的就是柴米油鹽的煩瑣事。
婚姻開始,與金錢的算計也就開始瞭。
這點,真是自古至今不變的模式,曾經的一傢人,開始錙銖必較,有瞭各自需要維護的利益。
“貧賤夫妻百事哀”。
婚姻是落實到柴米油鹽,建立在物質基礎上的,如果沒有充足的物質條件與欲望相匹配,婚姻就像一隻瘸瞭腿的櫃子,遲早會搖搖欲墜。
所幸,婁大陸傢是暴發戶。
03:人情往來,結婚是各種人際關系的交織糾纏
《鴻鸞禧》裡提到兩次送禮,一次是婁父的下屬送禮。
因為凡是寫瞭名字的賀禮,都是要單獨下請帖的。
婁父很不高興,“行裡的職員,大傢湊瞭工份兒,偏他有出頭露面的送起禮來,還得給他請帖!是你的酒肉朋友吧。”
後來得知,這個下屬,和一位地位比較高的馮先生有關系,立馬換瞭一個態度。
一次是一個生疏的朋友:
“又發現有個生疏的朋友送瞭禮來而沒有給請帖,還得補一份帖子去。”
一份小小的請帖,把人與人之間的利益交織,人情親疏刻畫得入木三分。
《鴻鸞禧》裡,婚宴快要散席的時候,有個女親戚抱怨:
“這兒也不知是誰管事!我們那桌簡直什麼都沒有——照理每張桌子上應該有個人看著才對”。
這又是另一種人情世故。
想一想,新婚燕爾尚未拉開序幕,紛繁復雜的各種人際關系就已經紛紛呈現。
所以,張愛玲在下面描寫道:
“粉紅的、淡黃的女儐相像破曉的雲,黑色禮服的男子們像雲霞裡慢慢飛著的燕的黑影,半閉著眼睛的新娘像復活的清晨還沒有醒過來的屍首。”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即使沒有成為墳墓,也會使愛情落滿瞭柴米油鹽的痕跡,而婁太太就是一個在婚姻戰爭裡自欺欺人的落敗者。
04:寫在最後
“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子,上面爬滿瞭虱子。”
一場轟轟烈烈、熱熱鬧鬧的婚姻,刻畫出一副副各懷心思的嘴臉,記錄的是婚姻裡的各種關系、利益交織,而唯獨沒有提到夫妻的恩愛。
張愛玲的涼薄,由此可見。
結合她寫這本小說時的背景、心態,是不是可以揣測她有些酸葡萄心理呢?
亦或是,隔岸觀火的慶幸。
自己的婚姻,是完全不同於此的,是跳出世俗婚姻紛繁復雜的,純愛情的結合。
然而,這樣的愛情,終究也敗在瞭胡蘭成的花心裡,徒留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