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窮的婚姻都透著一股黴味
01
菜場內人來人往,不管是買菜的人,還是賣菜的人,都是為瞭今天的溫飽。
若是從前,這樣的地方,溫嵐絕不會踏入半步。
可如今,她早已習以為常。
甚至每天都耗上半個小時和菜販子討價還價,隻為瞭幾毛的蠅頭小利,幾根蔥。
“我說大姐也太能磨嘰瞭,就一塊薑,得,就送你瞭。”
四十出頭的菜販子將生薑裝進瞭裝白菜袋子裡。
溫嵐笑瞭,像贏瞭一場勝仗。
不過剛剛三十出頭,本是鮮花綻放的年紀,眼角卻早早出現細細的皺紋。
身上的碎花裙還是上大學那年買斷,早已陳舊褪色。
再如何嬌艷的姑娘,被時間和凡塵埋汰,沒入這樣雜亂的場所,也不過茍且得讓人辛酸。
水產區的地面濕漉漉的,滿是魚腥味。
拿瞭老板分切好的半條草魚,溫嵐和往常一樣,找老板要瞭魚雜。
這是今天晚上到明天中午的夥食。
紅燒草魚,魚雜燒蘿卜,一個白菜。
她特別想吃酸辣土豆絲。
可多炒一個土豆絲都不行。
土豆漲價瞭,要四塊五一斤。
晚上房東又要來催房租。
02
走到出租房附近的小店,溫嵐找老板買瞭一瓶啤酒。
經常在這裡買東西,溫嵐早已和老板娘混熟,她們每天都會閑話幾句。
老板娘今天又誇起溫嵐的賢惠樸素,持傢有道。
“現在像你這樣的姑娘不多瞭,遠的不說,就說說我兒子的女朋友?一定要全款買房買車,禮金十八萬八……”
“你說我一開小店的,上哪兒給她整那麼多的錢,再說,她傢還有個弟弟,那錢一準兒肉包子打狗……”
“喲,那這樣的兒媳婦,還是別娶瞭。”笑著轉身,溫嵐苦澀的心口早已千瘡百孔。
還是別娶瞭,貧賤夫妻百事哀,免得禍害瞭人傢姑娘和姑娘一傢。
樓梯內陰暗,散發著陣陣黴濕味。
就像她的婚姻,貧窮,拮據,透著令人窒息的黴味。
溫嵐疲憊地靠在樓梯脫皮的墻壁上,閉上眼睛,眼角淚水滑落。
所謂的賢惠樸素持傢有道,不過是被生活催逼得磨去瞭天真的棱角。
哪個姑娘沒有懵懂純真地向往過愛情。
她也曾在愛情的浪漫中,憧憬過生活的幸福和美好。
隻是那時她不曾知曉,所有的幸福和寧靜,統統需要建立在牢靠的物質基礎上。
隻因為她是爹媽的心頭肉,是他們的掌上明珠。
她以為,和愛的人在一起,哪怕是貧窮,一樣有情飲水飽。
所以為瞭愛情,她任性地不顧一切,哪怕和父母決裂,老死不相往來。
可事實呢?溫嵐再次睜開眼睛。
眼前這條昏暗的道路,通往著不屬於自己的傢。
那裡卻有她的孩子,她的丈夫。
他們正等著她回去,替他們操持今天的晚餐。
如果當初她做瞭一個聽話的孩子,沒有堅持嫁給蔣承剛。
那今天的生活,會不會,和從前一樣,寧靜幸福。
人生沒有如果……
03
孩子尖銳的哭叫聲,從樓道那頭傳來,溫嵐被激得清醒,拔腿就朝傢中趕去。
三歲多的小姑娘跌落在地上,那孩子頭發稀疏發黃。
身上穿的背心變瞭型,胸口滿是油污。
地面散碎瞭一塊幾毛錢的蔥油餅。
可能是孩子餓瞭,搭凳子拿餅摔瞭。
窄小的屋子裡,怎麼也收拾不幹凈,雜物讓房子變得更凌亂不堪。
“你就知道玩手機,女兒摔瞭也不知道心疼。”溫嵐心疼地抱起孩子,委屈地埋怨隻知道玩手機的丈夫。
呆在這樣簡陋的環境中,人也會不知不覺變得低下庸俗。
“橫豎都是個賠錢貨,摔死拉到……”蔣承剛罵罵咧咧,癱坐在斑駁蛻皮的沙發上,繼續埋頭忙著王者榮耀。
“你……”痛戳進溫嵐的骨子裡,血液沸騰。
越是貧窮的傢庭,骨子裡的思想越是透著一股子古板陳舊,愚昧無知。
就像這棟樓,長年見不到陽光,黴味揮之不去。
她摟著孩子,又想沖上去,和他痛痛快快廝打一頓。
可她忍住瞭,她不是他的對手。
這毫無益處,還會讓孩子面對無法面對的恐懼。
為瞭孩子,她忍瞭一次又一次,或許這樣忍著忍著,一輩子也就在塵埃裡磨完瞭。
或許等女兒再大些,就不用再忍瞭。
這樣大的孩子早該去幼兒園,可錢呢?
遊戲輸瞭,蔣承剛將手機扔到一邊,又開始找碴發泄。
“怎麼,我有說錯嗎?對,你不是個賠錢貨,你爹媽多精明,明明就你一個女兒,偏偏一毛不拔。”
“老子當初若不是娶瞭你,現在沒準也能吃香的喝辣的,哪裡用得著住這樣簡陋的房子?”
“一傢子摳逼貨……”
這些將人羞辱到塵埃裡的辱罵,一字不漏地敲打在溫嵐的心房。
十指反復握拳松開,松開又握拳,最後還是松開。
她忍,她怕挨打,怕孩子害怕,哭喊…..
渾身都在顫抖……
她好歹一個二本的大學生,怎麼就將日子過成瞭這樣。
04
“媽媽,我餓……”
溫嵐冰冷的手被軟軟的小手牽住。
那點溫暖暖進瞭心窩子裡。
看著女兒仰頭滿是天真和渴望的眼神,溫嵐的心一下子軟爛一片。
鼻頭的酸澀被吸回去,她蹲下抱起女兒,“果果餓瞭,媽媽這就給你去做飯。”
晚飯還是在蔣承剛罵罵咧咧的聲音裡度過。
“我出去瞭。” 蔣承剛悄悄從溫嵐包裡偷走瞭這個月的生活費。
溫嵐心感不秒,拖著油膩膩的手,站在雜亂的房間,看到唯一的真皮包開著。
剛結算的稿費,又被他偷走瞭。
“蔣承剛,你回來,你把錢還給我……”
你把錢拿走瞭,這個月,我和孩子吃什麼喝什麼?
當初跟著他,她拿出所有的積蓄給他打本做生意。
結果賠個精光。
搬到這裡八年,他們沒有挪過窩。
這八年裡,他沒有出去正兒八經上過一天班。
每天隻會挖空心思,不斷慫恿她回傢向父母賣慘苦窮,好改善他們的經濟。
他父母的錢全部用來養老旅遊。
就算偶有接濟,也一分不少全落在蔣承剛的口袋。
她們母女花不著一分,按他父母的話,女兒就是賠錢貨。
她也是個賠錢貨。
在傢門口的樓道內,蔣承剛被溫嵐拖住,周圍的鄰居探出頭看熱鬧。
大男人心作祟,他薅起溫嵐幹枯的頭發,當著那麼多雙眼睛,接連甩瞭溫嵐好幾耳光。
疼痛中,溫嵐像是忍耐瞭許久的猛獸,張開爪子開始反擊。
她一口咬住瞭蔣承剛的手臂,那裡,一片青藍之色,紋著溫嵐名字。
當初有多愛,如今有多恨。
被欺騙毆打的痛恨,對愛情的絕望。
在茍且的生活中積壓的戾氣,全都一湧而出。
溫嵐恨死瞭這個男人,若不是她,她不會磨到塵埃裡。
如果沒有他,就算是窮苦,她和女兒也不會過成這樣。
他怎麼不去死。
05
樓道內,充斥著男人疼痛的尖叫聲。
鄰居們紛紛跑瞭出來拉架。
陷入仇恨中的男女被拉開。
溫嵐嘴角滿是鮮血,那是蔣承剛的血。
男人疼痛發狂,重重朝溫嵐小腹踢瞭一腳。
溫嵐的肚子那麼痛,有什麼東西往下墜,濕答答,溫熱的。
陳舊的碎花裙上突然滿是鮮血……
“出人命瞭……”
溫嵐腹內一個多月的小生命,在蔣承剛不知輕重的一腳下,化作一灘血水。
06
病房內回繞著痛心的哭泣聲。
很久沒睡過這樣柔軟的床鋪。
溫嵐目光空洞地看著病房潔白的天花板。
那孩子沒瞭也好,要不然,拿什麼養活。
拿什麼繳住院費。
柔軟的床鋪一下子好像變成瞭烙鐵,讓她躺臥不安。
她這才對上母親哭得紅腫的雙眼。
“溫嵐……”所有的責備都揉成瞭血淚,被溫嵐的母親活生生咽進肚子裡。
當初他們老兩口說什麼溫嵐也不聽。
蔣承剛就是個油嘴滑舌,好吃懶做的痞子。
傢裡掏空瞭傢底給他混瞭個三流大學文憑。
他一窮二白,又無一技之長,在學校更沒學到什麼過硬的專業。
這樣的男人,空有一副好皮囊,老兩口哪裡肯將寶貝女兒嫁給他。
可溫嵐吃瞭秤砣鐵瞭心,情願和父母決裂也要嫁給他。
如今這些苦果都是活生生血做的教訓。
半個月後,溫嵐被母親接回傢。
開始溫嵐死活不同意,可母親早將小果果接回傢,溫嵐隻有跟著回傢的份兒。
一進傢門,溫嵐的父親正陪著孩子開心地玩搭積木。
果果換瞭嶄新的紗裙,頭面幹幹凈凈,漂亮得就像白雪公主。
孩子看到媽媽,高興地撲瞭上去。
溫嵐眼窩子酸澀,連這些最基本的幸福,她都給不瞭果果。
溫父抬頭,父女瞬間對視,客廳陷入沉默。
當初為瞭蔣承剛撕裂爭吵的畫面,早已成瞭破碎的鏡子。
父親的頭發全白瞭,溫嵐低下瞭頭,愧疚悔恨成瞭汪洋大海。
“老張找我去下棋,我走瞭。”溫父冷硬地丟下這麼一句話,徑自出門。
走到門口,溫嵐終於叫瞭一聲爸爸。
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永遠是父母。
溫父親微微佝僂的背脊輕微顫抖,最後還是沒有回頭。
07
“你爸早就不生你的氣瞭,你看,這些衣服和玩具,都是他悄悄買給果果的,他都不知道偷偷看過你多少次……”
溫嵐撲進母親的懷裡,淚如雨下,所有不該都悔之晚矣。
她唯一能做的,用餘生,好好的孝順生自己的人,努力撫養自己生的人。
果果如今不愁沒人照顧,小果果不但有人疼有人愛,還順利地進瞭小區裡的幼兒園。
溫父溫母搶著接送孩子。
一出小月,溫嵐立馬出去找工作。
三十歲的女人,早已和市場脫節,好歹這些年溫嵐沒有放棄寫作,找瞭份文案的工作。
之前開的公眾號也開始小有人氣,日子相較於從前,已經是好瞭太多。
溫嵐小產被判定為鬥毆中的意外傷害,蔣承剛被拘留三個月後釋放。
一聽說溫嵐回瞭傢,蔣承剛傢也不回,立馬跑到溫嵐傢拍門認錯,一口一個丈母娘。
周遭的鄰居不堪其擾,最後在警察的介入中才將人帶走。
那份無知的愛情,早已死在瞭一次次的毆打和索要中。
溫嵐毅然起訴離婚,法院走流程調解,夫妻冷靜期半年。
這半年中溫嵐又被悄悄尾隨跟蹤的蔣承剛毆打瞭兩次。
對於無賴而言,坐牢反而是一種變相的安定。
他不用為生活奔波,有遮風避雨的地方。
半年後,法院正式判決,溫嵐和蔣承剛離婚。
拿到離婚證的那天,溫嵐覺得一身輕松。
08
有些所謂的愛情,對於有些人就是一場傷筋斷骨的浩劫。
在貧窮的愛情裡,百分之九十的門不當戶不對,最後都是一場遇人不淑。
你可以享受愛情起初的甜蜜,聽聽就好,你別當真。
愛情被床單裹著翻滾的時候是欲,未必是愛。
你可以愛,可要自愛。
別被人弄大瞭肚子被迫受協,拖著半性條命進入他一窮二白的人生。
還被免瞭聘禮,美其名曰真愛無價。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男人骨子多半藏著狼性。
婚前他是郎,婚後就是狼。
愛情可以純真不涉金,婚姻明碼實價,是對餘生的救贖。
生活面對柴米油鹽,隻剩茍且的嚴刀相逼。
婚姻中,貧窮的愛情經不起生活世俗的催磨。
你必須要在嚴苛的世道中,尋找愛情的同時,學會在風浪中站穩腳跟。
這樣的人生,即便面對疾風驟雨,不倉促,不畏縮,來去自如。
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生養你的人。
更有能力愛護,你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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