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明星已經通貨膨脹,這次終於能看到一個女演員瞭

大傢去看婁燁的新片《蘭心大劇院》瞭嗎。

拋開黑白、手持攝影機導致的搖晃鏡頭、各種隱喻、多條線索,這些屬於觀影門檻的部分不說。

它的演員陣容真的好有意思啊。

扮演法國間諜的,是電影大師侯麥的老搭檔帕斯卡爾·格裡高利。

高瘦身材、禮帽加長風衣,從容敏捷的身體語言,自然又總是有著幾分深意的神情。

動輒歌德、尼采,英法德三語無縫切換。

記得小說《解密》裡形容頂級特工是“精靈般的人”,這句話放在他身上真是一點都不違和。

扮演猶太商人的,是德國演員湯姆·拉斯齊哈。

隻是提到這個名字大傢應該沒什麼印象,但要說起《權遊》裡的無面者賈坤

那個思想介於人神之間,仿佛能搞定一切事情、酷到爆炸的大佬。

對於整部電影的感覺,是不是瞬間變得奇妙瞭起來。

接著是日本情報官古谷三郎,扮演他的是小田切讓。

桀驁不馴、謎一樣的男子,正經起來依舊帥得一塌糊塗,關鍵是他還扮演瞭一個特別深情的角色… 就真的很令人詞窮(當然作為一名中國人,情感上難免會有一些復雜)。

古谷三郎的副官,由中島步扮演。

這個演員雖然在國內不是很有名,但他的外型氣質像極瞭黑澤明早期的禦用男主三船敏郎

看過八十年代引進日劇,並且對日本電影有過一些瞭解的人,想必都能一秒get到他那個浸透表裡的昭和氣質。

暴力、神經質、沖動、瘋狂,雖然被戲稱為長臉金城武,但遠比金城武硬朗、冷酷。

對於副官這個角色本身,是相當高配瞭。

單看海報,大傢應該就已經猜到瞭趙又廷會跟鞏俐有對手戲。

番位很好,但實際存在感略顯稀薄,不得不說是一個遺憾。

《蘭心大劇院》在演員方面帶給觀眾最大的驚喜,應該是扮演女二白雲裳的黃湘麗

單就臉來說,黃湘麗的確是“相貌平平”。

面中塌陷,顴弓外擴,短方臉留白很多,幾乎沒有通過立體度勝出的空間。眼睛是好看的,但也稱不上驚艷。

隨便換個角度就能看出不和諧,絕不屬於普通意義上的無死角上鏡臉。

然而結合揚長避短的波波頭、優秀的頭肩比、高挑的身材和長期浸淫話劇舞臺所帶來的舒展的身體語言,卻使得黃湘麗整個人非常耐看,越看越有魅力。

讓觀眾頗為耳目一新的黃湘麗,在演員圈裡實際上並不是一個新面孔。隻是她活躍的舞臺是話劇,而非影視劇。

從2007年中戲畢業到現在,黃湘麗已經演出話劇超過2000場。

其中一半以上,是由她一個人完成的獨角戲。

包括改編自茨威格的小說、並由她一人包辦劇中所有歌曲創作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改編自薩岡處女作的《你好,憂愁》:

以一本日本成人片演員自傳為靈感來源的,《九又二分之一愛情》:

和今年的新作,《狐貍天使》:

通過《蘭心大劇院》認識黃湘麗的人,大概率會用片中性感神秘的白雲裳去代入真實的她。

但在看完她的演講和采訪之後,又會發現這個以“drama”為業的人身上,甚至包含有幾分樸實。

整體氣質優雅但不矯情,有形狀、有大愛。

想來我們總是說明星可以壁網紅,其實真正修煉到一定程度的女演員,壁起明星來也是毫不手軟。比如在這張合影裡,她和鞏俐的氣場就明顯是獨一檔:

讓我們隱約意識到,一張“不完美的臉”,其本身其實可以爆發出相當可觀的表現力。

並且這對於“完美的臉”來說,或許是很難復刻的。

黃湘麗是這樣,餘男也是這樣。

由她扮演的角色,無論是《月蝕》中雅男、佳娘:

《驚蟄》中的二妹:

《圖雅的婚事》中的圖雅:

《紡織姑娘》裡的李麗:

《殺生》中的啞巴寡婦:

還是《無人區》中的嬌嬌:

《智取威虎山》裡的青蓮:

總是能做到,僅僅通過劇照,就可以讓觀眾接收到有關這個角色的很多信息。

她外型之上這類令人稱奇的“故事感”、或者說某種蠱惑人心的魅力,與黃湘麗遵循同樣的邏輯。

簡單來說,就是一張不完美但很有特點的臉,搭配高挑的身材和好比例。

後者讓她們足夠上鏡、單在外型條件上就能保證一定的銀幕魅力。

前者則讓她們比起神顏,能更恰當地與現實相聯系,更容易提供準確的故事感。保證角色的魅力僅僅為故事負責,不會外溢。

畢竟完美的臉之所以擁有很高的價值,在於其稀缺性。這一特性既意味著奇貨可居,同時也意味著它與大眾之間缺乏連接。

就像大帥哥趙寅成在采訪裡說得那樣,形象太好、太完美,本身也意味著可塑造空間的狹窄:

“我連一次、一秒都沒想過我長成這樣,可以少努力或者演戲更容易。你太高瞭、太帥瞭,總有人說我不適合這樣或那樣的角色……我能做的就到這裡瞭”。

所以最優秀的那批演員,往往會擁有很好的比例和輪廓,但基本都夠不上神顏。

油畫大師呂西安·弗洛伊德,也總把目光聚焦在那些並不完美的身體之上。

看到這裡,大傢會想,比例好的神顏難找,但比例好的“不完美的臉”還是要好找很多啊,可是也沒見滿街都是餘男、黃湘麗啊。

區別就在於是否進行瞭“藝術轉化”

黃湘麗和餘男都是表演科班出身,而表演訓練的第一課是“天性解放”。

課程內容具體來說,就是讓大傢做出一些平時不會做的動作和行為,比如模仿各式各樣的動物、用走和跑以外的方式從教室的一邊到另一邊等。

借以感受自己肢體的天然屬性,而非坐如鐘站如松的社會屬性。

除此之外,還要對“發聲(voice)”、“講話(speech)”、“運動(movement)”以及包含創造真實感、連接記憶、想象等的“表演(acting)”,這四部分,進行長期系統的訓練。

從而讓演員的思想、意識、感受、肢體達到深度協調,為扮演角色創造便利。

這些既是基礎入門課,也是一名演員自我修養的終生課程。

通過它們,專業演員得以把自己的每根骨頭、每塊肌肉都變成容器,根據角色要求註入不同的靈魂。

不斷“魂穿”的結果就是越優秀的演員,掌控自己身體和情緒表現的能力就越強也越深入,且往往會達到一般人無法想象的水平。

比如大S就在《大武生》上映後的采訪裡,帶著羨慕心情調侃專業演員都是鐵石心腸。

上一秒在戲裡還是深情款款,下一秒收工就是面無表情、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小田切讓也在《蘭心大劇院》的采訪裡說到:

“反復拍幾十次,她(鞏俐)每一次都能做到在完美的時刻流下眼淚,這簡直讓人汗毛直立”。

黃湘麗會說:

“我要吃幹凈的食物,休息好,保證它時刻在線。因為我的身體不隻屬於我還屬於觀眾和劇場”。

餘男也會說:

“從《殺生》開始,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表演是準確的。這個寡婦走到哪、走幾步,她該是什麼眼神、什麼姿態,我不用看監視器回放,自己就能感覺到”。

可以想象,諸如此類經年累月“用無我之心面對自己”的訓練,會讓一個人擁有怎樣的精神狀態、會讓她以怎樣獨特的方式看待和感知世界。

這個過程,就是針對一個人,從內到外的“藝術轉化”。

讓她即便是站在那,都比別人有表現力。“這個人看起來好特別”、“氣場好強”,也就變成瞭意料之中的評價。

其中差之毫厘謬以千裡的微妙,隻可意會、很難言傳。

由此說來,僅僅用視覺意義上的好看與否去評價一個人的外型,的確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它磨平瞭外型評價中與視覺美無關、但與人生有關的細膩層次,並對諸多標記一個人自我個性的細節視而不見。

“人”都沒瞭,隻剩下瞭均一、和諧的視覺美,會是一個好世界嗎?

從這個意義上講。對美的贊揚,或許在有些時候也意味著一種暴力。

Dav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