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世界第一到破產重組,曾是大國重器,沈陽機床何以淪落至此?

這是一個無比讓人心痛的故事,沈陽機床是中國工業化以來唯一一個從登頂行業世界第一到被後來者超越,然後徹底沉淪的故事。

這不止是沈陽機床的故事,更是中國機床行業的浮沉縮影。

很多人知道沈陽機床是通過央視推出的一個紀錄片《大國重器》,《大國重器》記錄瞭中國裝備制造業創新發展的歷史。通過人物故事和制造細節,鮮活地講述瞭充滿中國智慧的機器制造故事,再現瞭中國裝備制造業從小到大,到趕超世界先進水平背後的艱辛歷程。

《大國重器》是這樣展現沈陽機床的:

2011年沈陽機床完成瞭9.4萬臺銷量,這個成績使它成為瞭全球第一大機床生產企業。

此後的7年,沈陽機床致力於在生產服務行業發展。

在2018年來將第19傢機床4S店開到瞭中國遍佈東南西北的第19座城市。

先進的機器制造已經席卷全球,它強硬的是一個國傢民族的脊梁”,而當時的沈陽機床,無疑是中國制造業中一顆璀璨的明星。

《大國重器》這樣評價沈陽機床:領先世界,中國裝備制造業的標桿,中國的驕傲。

然而,《大國重器》欄目組沒有想到的是,《大國重器》記錄的正是沈陽機床最後的輝煌。

2019年5月,一筆441萬元的欠款成為瞭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緊接著就是震驚行業的破產重組。

從問鼎世界第一到破產重組,沈陽機床隻花瞭8年的時間。

看名字我們就知道沈陽機床是造機床的,機床被人們稱作“工業母機”,因為機床是整個制造業最上遊但也是最基礎的環節。想要造飛機、坦克、汽車等等工業用品都離不開機床。

完全可以這樣說,機床是人類依靠工業革命取得進步的根基。

工業革命發展至今,為什麼人類可以擁有超越過往指數型的發展速度?說到底就是靠著人類讓機器可以制造機器。

所以機床是毫無疑問的國之重器。

我國目前的機床現狀是大而不強。即使曾經登頂世界第一的沈陽機床也隻是大過,從來沒有強過。

按理說我們是世界第一的制造業大國,要市場有市場,要銷量有銷量。以2019年為例,2019年全球機床行業產值842億美元,中國占瞭194億美元,占比23%,世界第一。消費額全球821億美元,中國223億,還是世界第一。

其他的產品,世界第一就是世界第一,但是高端制造業不一樣,銷量第一,並不意味著實力就是第一。高端制造業看的是利潤率。

沈陽機床最風光的2011年,銷售收入全球排名第一,但它的毛利潤也隻有1.5%。

最主要原因是德國、日本一直掌握著數控系統的專利,中國企業每賣出一臺機床都要付給德國、日本相關企業費用。三七分成,七成是人傢的。一臺售價35萬元的機床,其中二十多萬要給德國、日本企業。

何以造成如今的局面呢?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核心技術的缺失。

機床技術如此重要,所以我們在“一五時期”就在當時蘇聯老大哥的幫助下建立瞭十八傢機床生產企業,被稱為“十八羅漢”。中國工業化的基礎有“十八羅漢”不可缺少的貢獻。

1992年發行的第3套人民幣中兩元券正面中工人所用的車床就來自於沈陽機床。

後來改革開放,我們打開國門,老牌工業強國紛紛湧入中國,他們有錢有技術。

很快“十八羅漢”大部分都被打成重傷,紛紛開始破產、重組、改制。最後隻剩下幾下瞭。

下圖是“十八羅漢”的現狀。

接著我們加入瞭世界貿易組織。

由此中國機床行業迎來瞭發展的黃金十年。機床行業總產值暴漲十倍!但是中國機床行業的大部分“羅漢”已經物是人非。隻有沈機、大機(大連機床)、濟二機(濟南第二機床廠)等幾傢企業抓住機遇,走上新一輪快速發展的道路。

沈陽機床從2004年開始,先是收購德國希斯公司,接著是收購國內,雲南機床、昆明機床。

2002年,沈機銷售額還是13.6億元,到瞭2011年,就爆漲到180億,世界排名從36名躍升至世界第一。

但是好景不長,當中國市場告別井噴式增長,重新回到增量有限且全球企業激烈競爭的常態,中國機床業各種短板暴露無遺。

曾經發展最好的中國幾傢頭部企業,轉眼就成瞭虧損最多的幾傢企業。

2008年時,沈機、大機在世界機床企業產值排名TOP10中,分別位列第8、第10。

而到瞭2019年,中國就無一上榜。

下圖是2019年全球TOP 10數控機床企業排名。

其實一直以來我國的機床行業都是靠低端機床競爭市場,中、高端也能造,但基本就是造個殼,核心都是人傢的。

以高端機床為例,高端數控機床的國產化率不到10%,90%以上依靠進口。目前高端數控機床方面的國產產品進行占2%,而在普及型數控機床上,雖然國產化率達到瞭70%左右,國產數控機床當中大約80%使用國外數控系統。

這就是我們機床的現狀,如今中國機床產業升級前途未卜,高端領域幾乎完全失守,核心零部件依賴進口;中端領域受到臺灣地區機床企業的入侵,鏖戰激烈;低端領域卻內卷嚴重。簡單來說,高端失守,中端爭奪,低端內戰。

中國進口機床最大數量來自於臺灣地區,進口金額排在瞭德國日本之後的第3名。

如果把機床從性能上分為高、中、低三檔,

高以德國、美國的西方傳統工業強國為主;

中以美、日、韓中國臺灣為主;

低以中國大陸地區為主。

你可能很難想象,今天溫州的機床制造商它的圖紙依然是來自日本20年前就已經過時的專利。

核心技術的缺失,是中國機床行業的共同問題。

技術落後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技術研發路線的搖擺不定。中國機床曾試圖走出一條市場換技術的研發之路,並且有過幾次內外合作的甜蜜期,但最終,都因為國外的技術封鎖而失敗。

當中國機床終於下定決心自主研發時,卻已經為時已晚,總因落後於人而處處挨打!

機床上我們吃得虧太多瞭,比如說96年沈機耗資上億,引入美國橋堡的數控技術,但外方隻發來一個源代碼數據包,卻不告知核心技術原理及使用原理,由此開發的數控機床成瞭廢品。

自主研發的更是困難重重,我們能造的,國外打價格戰,讓我們的研發成本打水漂;我們不能造的國外封鎖,禁止出售。

這方面,日本控制中國的手段不得不提一下,日本時刻在關註中國的機床產業的新動向,一旦中國在某一個領域的機床研究生產取得的突破,日本就會立刻解除報等級機床的禁令,向中國的市場大量出口,用性價比略高的日本機床搶占中國市場,從阻止整個行業呢進入自我良性發展的循環。

很多人都在大聲地急切呼籲:救救中國機床!因為這是一個大國輸不起的制造領域。

今年4月有消息透露,美國將要求瑞士禁止再向中國出口高精度的機床,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麼下一步如果日本的高端機床也跟進,我們如此大的需求量,這對我們的制造業發展將是重創。

但好在我們已經有辦法瞭。8月19號國資委親自下場要推動央企針對工業母機、高端芯片、新材料、新能源汽車領域的關鍵技術環節,打造原創技術的策略。聚焦戰略新興產業適時組建新的中央企業集團國傢隊,要舉全國之力攻克。

雖然任重而道遠,但說不定中國機床的涅槃就在不久的未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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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