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班:貝·佈托是我們殺的,她是美國在巴基斯坦的最有價值資產
我並沒有選擇人生,而是人生選擇瞭我。出生在巴基斯坦,我的一生折射瞭它的動蕩、悲劇與勝利。——貝娜齊爾·佈托
貝·佈托之死
貝娜齊爾·佈托,1953年生於卡拉奇,信德族,父親是人民黨創始人、第一位民選上臺的巴基斯坦總理。
古老的佈托部落,是信德省最大的部族之一。佈托傢族,是佈托部落首領薩爾塔爾·達都·汗的傳人,也是巴基斯坦最顯赫的傢族。
16歲時,她入讀美國哈佛大學。貝·佈托聲稱,那是 “一生中最快樂的四個年頭”,奠定瞭她對民主的信念。
畢業後,她前往英國牛津大學深造。1976年她當選為牛津大學學生會主席,成為首位擔任這一職務的亞裔女性。
1977年,齊亞·哈克將軍發動政變,她父親被廢黜下臺,1979年被處以絞刑。
1988年8月17日,齊亞·哈克將軍在一起離奇空難中喪生。35歲的貝·佈托聞訊,立即回到巴基斯坦。借助佈托傢族巨大的聲望,她在1988~1990年、1993~1996年間,兩度出任總理。
她是巴基斯坦歷史上第一位女總理,也是伊斯蘭世界的第一位女性領導人。
貝·佈托力推民主化、世俗化、現代化改革,雖然面臨從政能力欠缺和腐敗的指責,但年輕而富有魅力的她,仍然在男性主導的政壇中顯得極為突出,深得國內民眾和西方的支持。
巴基斯坦民眾用“鐵蝴蝶”來稱呼她,形容她在蝴蝶般柔美的外表下,有著一顆堅強如鋼鐵的心靈。她是巴基斯坦人民心目中的“冷玫瑰”、“蒙娜麗莎”。西方有預言說,她會被奉為“巴基斯坦的聖母”。
然而,她的一生跌宕起伏,飽經磨難。
1999年4月,貝·佈托夫婦受到腐敗和治國不當指控,被齊亞·哈克派系的謝裡夫判處坐牢和罰款。夫婦二人帶著3個孩子出逃,開始瞭在迪拜的流亡生涯。
2007年10月,在英美的壓力之下,巴基斯坦總統穆沙拉夫特赦貝·佈托。她結束8年流亡生涯,回到祖國。
回國次日,10月19日,卡拉奇發生針對她的爆炸襲擊,造成124人死亡,近400人受傷,但貝·佈托幸運逃過一劫。
她馬上表示:“絕不會因生命受到威脅,而向極端主義低頭”,並呼籲美英介入襲擊案的調查。
兩個月後,12月27日,貝·佈托在拉瓦爾品第出席人民黨支持者的集會後,面帶微笑,步行穿過人群,走到公園北門上車離開。
一直以來,貝·佈托堅持自己臨場作決定,選擇坐哪輛車,這一點就連安保顧問也不能左右。那天,貝·佈托拉開4輛“陸地巡洋艦”打頭那輛白色的車門。
潮水般的支持者們仍然不願離去,將她的坐車圍得水泄不通。貝·佈托站在汽車座椅上,將半個身子探出天窗,招手回應。
就在此時,意外發生瞭!
15歲的少年比拉爾,身穿黑色夾克,戴著墨鏡,騎著摩托車突然沖到貝·佈托的身邊,在不到一米的距離內朝她連開3槍。
她的頭巾朝左側堆疊起來,身體向前倒下並滑入車內,嘴裡喊瞭一聲:“佈托傢族萬歲”。
驚呆瞭的人群尚未從眼前的變故中反應過來,比拉爾身旁另一名男子引爆瞭身上的背心。
一聲猛烈的爆炸聲過後,煙柱騰起,現場一片狼藉,比拉爾和周圍23人當場喪命。
貝·佈托送醫後不治身亡,時年54歲。
時至今日,貝·佈托遇刺案依然撲朔迷離,留下幾大謎題待解:巴基斯坦三軍情報局究竟扮演瞭什麼角色?相關人員為何接連身亡?丈夫出任總統後為何沒有認真調查妻子的死因?塔利班是真正的幕後兇手嗎?
三軍情報局為何受到懷疑?
在巴基斯坦,隨便問個行人:是誰殺瞭貝·佈托?超過一半人會說,是三軍情報局幹的。
三軍情報局,被巴基斯坦民眾稱為“國中之國”。學者認為它是“舊式封建上層人物抵抗民主、民粹的最後堡壘”。它既不受軍方控制,也不完全聽命於當局。
當被問及三軍情報局是否參與瞭當年的刺殺時,卸任後的穆沙拉夫回答說:“可能吧,我手裡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我的判斷是非常準確的。這位傾向於西方的女士,很容易成為他們的目標。”
事實上,穆沙拉夫本人也有嫌疑。
貝·佈托身邊的助手馬克·西格爾回憶,2007年9月,在貝·佈托即將結束流亡之際,穆沙拉夫曾經給她打過電話。貝·佈托放下電話就說:“他(穆沙拉夫)威脅我,讓我不要回去。”
據馬克·西格爾描述,穆沙拉夫表示無法為貝·佈托的安保負責。
貝·佈托遇害前夕,美國曾向巴基斯坦提供瞭情報,稱貝·佈托的生命面臨非常嚴重的現實威脅。但巴方行動遲緩,應對不力。
貝·佈托遭襲身亡當晚,美國CNN主持人佈利策公佈瞭貝·佈托生前寫給他的一封信。信中,貝·佈托批評巴基斯坦官方對她保衛不夠嚴密。比如,她要求乘車出門時,4輛警車應隨時將座車包圍起來。“從遇襲身亡現場的照片來看,她的要求顯然沒得到滿足。”轉交這封信件的人對佈利策透露:除非貝·佈托遇襲死亡,否則不得公開信件內容。
英國報紙說:“巴基斯坦安保人員對貝·佈托警衛工作的隨意態度,讓刺殺得手變成一個單純的時間問題。”
而人民黨負責安保的官員哈桑·魯尼爾聲稱,事發當天,貝·佈托一名叫哈利德·薩哈恩沙的貼身隨從,行跡相當可疑。
媒體後來公佈的現場視頻顯示,當貝·佈托結束演講時,哈利德·薩哈恩沙竟然在自己的喉嚨部位做瞭一個切喉的手勢,這一舉動顯得既不合理也不正常,很可能是暗示襲擊者可以動手瞭。
更令人民黨感到奇怪的是,貝·佈托遇害後,哈利德·薩哈恩沙再也沒有露面,從此在茫茫人海中消失瞭。
相關人員為何接連身亡?
2017年8月31日,巴基斯坦法庭在事發10年之後做出判決:前總統穆沙拉夫涉嫌刺殺貝·佈托,對其簽發無限期逮捕令;判處2名涉嫌此案的警官17年徒刑;釋放此前逮捕的5名“巴基斯坦塔利班運動”犯罪嫌疑人。
在國外就醫的穆沙拉夫極力否認相關指控。“我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都笑出瞭聲,”他說。“我又有什麼理由要殺她呢?”當年,流亡海外的貝·佈托能重回祖國,有賴於達成瞭“權利分享協議”。赦免貝·佈托身上的指控、穆沙拉夫當總統、貝·佈托做總理,是她能回國的基礎。穆沙拉夫為何要除掉一個盟友呢?
此前,上述5名嫌疑人曾坦白自己幫助比拉爾實施瞭刺殺。如今,法院卻突然宣佈證據收集過程不符合規定,將5人無罪釋放。
除去這些人,其他相關涉案人員,則一個接著一個意外身亡。
2008年5月,曾在貝·佈托身邊做出奇怪切喉手勢的哈利德·薩哈恩沙,被發現於傢中遇害。
2008年,15歲少年殺手的兩名幫兇被殺;
2010年,自殺式背心的提供者遇難。
2013年5月,調查貝·佈托案的特別檢察官佐非加爾,在駕車去法院的路上,遭到兩名騎摩托車的男子射擊,送醫後不治身亡。
丈夫不認真調查妻子的死因?
按照巴基斯坦的習俗,貝·佈托的婚姻由父母包辦。
1985年,傾慕20年之後,紮爾達裡鼓起勇氣讓父親向佈托傢提親。1987年12月23日,在雙方傢長進行瞭長達兩年的“談判”之後,35歲的貝·佈托才親眼見到瞭未來的丈夫:一個10萬人部落的首領、信德族大地主、建築業巨頭紮爾達裡。
見面後的第5天,兩人便閃電般訂婚瞭。
在婚禮之前,貝·佈托從未和丈夫單獨相處過,連手都沒有拉過一次。
許多巴基斯坦人認為,紮爾達裡算不上一個很理想的結婚對象。他年輕時是一個公子哥,名聲欠佳。在人民黨內部,大傢都認為他配不上貝·佈托。貝·佈托的弟弟穆爾塔紮·佈托對姐夫極為反感,經常與之發生沖突。
而貝·佈托卻認為:“我相信是天下人負他,而非他負天下人。”
等到貝·佈托成為總理後,任命丈夫擔任投資部長。從此,紮爾達裡便有瞭“10%先生”的美譽。所有他經手的項目,必須給他10%的好處。而要見他一面,明碼實價,童叟無欺,遞上1萬美元的敲門磚。
貝·佈托在遺囑中,將人民黨領導人之位托付於丈夫。但由於紮爾達裡名氣太差,他將兒子比拉瓦爾·佈托(時年19歲)拉過來,共同擔任瞭聯合領導人。隔年,紮爾達裡便當選總統,完成5年任期直至2013年。
許多巴基斯坦人指責他,沒有充分利用總統職權,徹查妻子的遇刺案。
紮爾達裡回應稱,自己明明配合瞭蘇格蘭場(倫敦警方)和聯合國調查委員會的工作。
但聯合國派出的調查委員會卻表示,他們不僅受到軍方阻撓,還遭遇當局設下的障礙。
蘇格蘭場表示,巴基斯坦警方從來沒有設法在幾名被捕的低級別協助者之外,繼續尋找幕後真兇。
塔利班是幕後真兇?
“巴基斯坦塔利班運動”原是阿富汗塔利班的分支,其領導人是貝圖拉·馬哈蘇德。
2001年“9·11”事件後,阿富汗塔利班遭到以美軍為首的北約盟軍的打擊。
貝圖拉·馬哈蘇德帶著一些殘餘人員,從阿富汗溜回老傢——巴基斯坦西北部的部落地區,與控制當地部落的13個武裝派別結成松散聯盟,逐步使整個地區塔利班化。
2007年12月,貝圖拉·馬哈蘇德正式宣佈自立門戶,成立“巴基斯坦塔利班運動”,以反美、謀求普什圖人部落自治為主要目標。
事實上,在貝·佈托回國之後,她就曾接到中情局一份機密情報:4支襲擊小分隊,每個小分隊有5名成員,已潛入卡拉奇,準備對她下手。
這4支小分隊分別是由“巴塔”、“阿塔”組織派出的。截獲的通話音頻顯示,他們看不慣女性當權,聲稱貝·佈托是西方在巴基斯坦的代言人,是美國在巴基斯坦的最有價值資產,必須除掉她。
貝佈托將其中3個小分隊頭目的名字及電話通報給瞭穆沙拉夫。
刺殺發生後,“巴塔”便自領責任,聲稱“我們終結瞭美國最寶貴的資產。”
巴基斯坦警方也截獲瞭一段音頻,證實襲擊與“巴塔”有關:
——馬哈蘇德:是他們三個幹的嗎?
——毛拉:是伊克拉穆拉和比拉爾。
——馬哈蘇德:祝賀。這是一件瞭不起的事情,把她幹掉的孩子真勇敢。
……
而人民黨認為,上述證據並不可信,有轉移視線之嫌。
2019年5月31日,巴基斯坦三軍情報局的退役準將拉賈·裡茲萬,因向中情局女間諜出賣機密情報,被巴方處以死刑。
據悉,裡茲萬向中情局提供瞭巴基斯坦三軍情報局與塔利班合作的大量證據,三軍情報局不僅為塔利班提供資金、訓練和避難所,甚至還是塔利班領導委員會的成員。三軍情報局利用塔利班,大搞挾寇自重、左右手互博的把戲。
從貝·佈托遇刺事件,可以看出巴基斯坦國內政局的復雜程度。各種勢力之間的明爭暗鬥,才會使巴基斯坦走得如此步履蹣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