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日本人大坂直美是如何融入和改變日本社會的?
2019年,即將年滿22周歲的大坂直美做出瞭人生的重大抉擇——放棄美國國籍,將之前的美日雙重國籍改為日本國籍。
之所以做出這個抉擇,原因至少有兩個:其一,日本法律不允許多重國籍,同時擁有日本及他國國籍的公民必須在年滿22歲之前做出選擇,選擇日本國籍就必須放棄他國國籍;其二,2020年東京奧運會即將開賽,大坂直美經過權衡後決定代表日本參賽。
大坂直美的母親名叫大坂玉木,出生於日本北部的北海道。大坂直美父親名叫倫納德·弗朗索瓦,出生於海地南部的雅克梅勒,他在美國紐約上大學期間曾到北海道遊玩,由此結識瞭大坂玉木。
大坂玉木與弗朗索瓦的交往遭到瞭她父母的反對,兩位年輕人被迫離開瞭北海道搬到瞭大阪市,大坂玉木從此與自己的父母中斷聯系達15年之久。在這期間,大坂玉木生下瞭大坂麻裡和大坂直美姐妹倆,由於當時住在日本等原因,兩個女孩出生後都隨母親的姓氏。2000年,3歲的大坂直美和姐姐隨父母遷居美國紐約,與她們的爺爺奶奶一起生活。
在回憶童年生活時,大坂直美說道,“我爸爸是海地人,所以我在紐約的一個海地傢庭長大,我和奶奶住在一起。我媽媽是日本人,我也在日本文化中長大,如果你說我是美國人,我猜那是因為我住在美國,我也有美國國籍。”
大坂直美的海地祖父母隻用克裡奧爾語與她交談,因為他們不懂英語,而她的母親則用日語與她交談。因此,大坂直美能聽懂日語,但說日語時不是很自信。她曾說過,“我能理解的日語比我會說的要多得多。”
在觀看1999年大小威姐妹的法網比賽時,大坂直美的父親萌生瞭讓兩個女兒模仿電視上這對姐妹打網球的念頭。雖然沒有什麼網球經驗,弗朗索瓦仍決定效仿大小威父親那樣教自己的女兒打網球,夢想大坂姐妹也能成為像大小威那樣的球員。弗朗索瓦為女兒制定瞭詳細的訓練計劃,“藍圖已經有瞭,我隻需要遵循它。”
2006年,弗朗索瓦全傢搬到瞭佛羅裡達州,以便讓姐妹倆有更好的訓練條件。起初,姐妹倆在佛羅裡達州南部的佈勞沃德縣一個公共網球場訓練。15歲時,大坂直美進入一傢名為ISP的網球學院從事專業訓練,教練是帕特裡克·陶瑪(Patrick Tauma)。2014年,大坂直美又轉入哈羅德所羅門網球學院,其後又進入ProWorld 網球學院接受訓練。
雖然大坂姐妹在美國長大,但父母決定讓他們的女兒代表日本。“我們決定讓娜奧米(指大坂直美)在很小的時候就代表日本。她出生在大阪,在日本和海地文化的傢庭長大。很簡單,娜奧米和姐姐瑪麗一直覺得自己是日本人,所以這是我們唯一的理由。這從來都不是出於經濟動機的決定,我們也從未受到任何國傢網球組織的左右。”
當然,也有評論說這一決定也可能是由於大坂直美嶄露頭角的時間較遲,又或者美國打出好成績的小女孩太多,所以美國網球協會(USTA)在開始階段並沒有關註到大坂直美。到16歲時,大坂直美逐漸贏得瞭更多的比賽,美國網球協會為她提供瞭去博卡拉頓國傢培訓中心受訓的機會,但被大坂直美及父母拒絕瞭。
與美國網球協會一樣發生態度轉變的,還有大坂直美遠在日本北海道的外祖父母。2014年斯坦福精英賽上,未滿17周歲的大坂直美迎來瞭巡回賽的首秀,她擊敗瞭世界排名第19的前美網冠軍斯托瑟,從此名聲大噪。她的日本外祖父母也開始接納和支持多年未謀面的大坂直美。尤其是大坂直美2018年贏得美網冠軍之後,她的外祖父母也為她“感到自豪”。
此後,大坂直美的成績持續提升,她在2019年澳網贏得瞭第二個大滿貫單打冠軍,成為繼李娜之後奪得兩個大滿貫的第二位亞洲球員。不過,此時的大坂直美仍具有美國和日本雙重國籍。大坂直美在2019年22周歲生日之前放棄瞭美國國籍,這使得她在法律意義上成為“完全的”日本人。
不過,黝黑的皮膚、略卷的棕褐色頭發、說得磕磕絆絆的日語,這給大坂直美融入日本以及日本民眾接納她制造瞭一些障礙。
“老實說,我們覺得與她有點距離,因為她的身體與我們的差異很大,”日本女球員日比野菜緒說道。“她在不同的地方長大,不會說什麼日語,她不像錦織圭那樣是一位純粹的日本球員。”
像大坂直美這樣的混血人,在日本被稱為“hafu”(意為“半日本人”)。事實上,大坂直美並不是第一個被稱為“半日本人”的運動員,日本的棒球明星衣笠幸雄是一名駐留日本的美國士兵和一名日本女性的兒子,但他的膚色和五官長相更像日本人,他的背景很少在日本媒體上公開討論,更沒有受到任何歧視。
而大坂直美卻不一樣。
日本是全世界種族多樣性最少的國傢之一,並且亞洲人在審美上更傾向於“以白為美”,而大坂直美黝黑的皮膚不僅有悖於這一審美傳統,還讓人時刻想到她的黑人血統。
不僅僅是膚色,大坂直美的言行模式也與日本傳統的價值觀有不一致的地方,尤其是她在去年美網期間戴7個口罩聲援黑人平權運動時,更是引起瞭日本民眾的廣泛爭論。
作為全球老齡化最嚴重的國傢之一,日本有數量龐大的老年人群,他們的思想觀念對整個日本社會影響甚大。“一些老年人已經對日本女運動員在公共場合應該如何說話和做事提出瞭自己的想法,”日本《每日新聞》的記者 Hiroaki Wada在評述這個現象時說道。“大坂直美的言行舉止並不適合那種傳統模式,她的種族和身份在媒體和網上引起瞭廣泛討論,包括她的政治聲明。總的來說,大坂直美是一位讓日本民眾產生復雜情緒、引人深思的人。”
羅伯特·懷廷是在日本生活30多年的美國作傢,他寫瞭大量反映日本社會文化的文學作品。對於東西方文化和價值觀,懷廷解釋說,“在日本,社會傳統是避免沖突和爭論。這不像在美國那樣推崇公開自由表達言論。(在日本)一般來說,你越出名,你就越要謹言慎行。你應該盡量不要引起任何爭議,更不能將爭議延伸到你的隊友、團隊或贊助商身上。”
“個人主義在西方是非常有價值的東西,在日本不是。在這裡,和諧是最重要的。”懷廷強調說。
圍繞大坂直美的爭議不僅止於膚色長相和行為舉止,還包括前階段引起廣泛關註的心理健康問題。
5月份,大坂直美表態不會在法網期間出席新聞發佈會,結果在遭到處罰後退出瞭法網,緊接著她又宣佈退出溫網,給出的理由是心理健康狀況不佳,在過去三年裡長期抑鬱。其後,大坂直美並沒有向社會公眾說明自己的心理狀況是否有瞭好轉,她很快表示將代表日本參加東京奧運會。
“回顧過去40年的歷程,日本的傳統觀念認為,如果你或你的親屬有心理健康問題,這將被視為是可恥的和見不得人的,”懷廷說道。“總的來說,運動員往往被視為強者。如果心理上出瞭問題,他們往往不敢公開說出來。不過,這一情況正在發生變化,現在的人們越來越敢於承認自己有心理健康問題。”
懷廷的說法也得到瞭數據證實。在日本,2004年報告精神健康問題的人數比 1999 年翻瞭一番。
總體而言,日本仍是一個觀念偏傳統的國傢。但隨著時代的發展,人們的觀念也在不斷更新。這一代日本人比前幾代人要成熟得多,互聯網和各種電視頻道大大拓展瞭人們的視野,全球化對日本人,尤其是對年輕人的影響越來越大。
無論身份是否被日本民眾認同和接納,大坂直美已在日本簽下多項品牌代言,她已被越來越多的日本年輕人熟知,大坂直美也成為瞭東京奧運會的代言人之一。在東京的公交站臺上,穿著粉紅長外套和黑色運動服的大坂直美照片非常醒目,廣告的標語一半是英文,一半是日文,前面是“New”(新),後跟一個可以翻譯為“世界”或“時代”的日文。
無論是“新世界”,抑或是“新時代”,混血的大坂直美都已是其中重要的組成部分。(來源:網球之傢 作者:雲卷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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