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超預期的「真香」網劇,萬年被嘲的流量鮮肉終於翻身
這幾天,有個樂隊演唱的視頻火瞭。
GALA樂隊,《追夢赤子心》。
來品品這彈幕——
感動哭瞭眼淚不值錢
是《樂隊的夏天2》又放大招瞭嗎?
不,它來自一部被網友實錘“真香”的網劇(也是你們一直在後臺催的)——
《穿越火線》
看賣相,還真有點懷疑——
主演,鹿晗+吳磊。
顏值沒得挑,但倆人主演的作品近五年來基本都在及格線以下,分別手持被嘲出天際的“代表作”《上海堡壘》《甜蜜暴擊》及《阿修羅》《上古密約》。
導演,許宏宇。香港人,剪輯瞭得,但從未拍過網劇,也不是遊戲玩傢。
編劇,叫好不叫座。最出名的作品是被譽為“海軍版《士兵突擊》”的《火藍刀鋒》。
如此搭配加上電競這個本身受眾圈層相對狹窄的題材,無怪乎待播前一片唱衰聲——
爛片預定沒有萬一
可結果,大傢反應居然還不錯?!
尤其看到“人皇”SKY李曉峰在線安利時,飄坐不住瞭——
好,追劇測評,這就安排上。
都說時尚是個圈,影視界的流行風潮也總是轉一圈兜回原地——
比如魔(土)幻(味)大(奇)片(觀),比如千樹萬樹“西遊”開,比如昨日青春今日傷痕……
這幾年能在“姐姐經濟”下分得一杯羹的,當屬電競遊戲題材。
它第一次出圈,是在摸著電競邊、以網遊為切入點的《微微一笑很傾城》裡。
劇版“傾城夫婦”(楊洋X鄭爽)甜出熒幕火到瞭韓泰,影版(井柏然X楊穎)2.76億票房也算不錯的成績。
劇版及影版的《微微一笑很傾城》遊戲畫面
起步晚,發展卻快。
《親愛的,熱愛的》《全職高手》《電競紀元》,還有待播的《你微笑時很美》《親愛的,摯愛的》——
來源|豆瓣
或是撒糖為主的甜寵劇,或是搞事業為主的青春熱血劇,不外乎就這兩種玩法。
偏偏是聽上去最硬核的《穿越火線》,把電競玩出瞭別樣可能。
光看劇名,它不但硬核,甚至還更硬廣,像是專門為遊戲量身定制的大型宣傳片。
這也是當制片人張萌第一次找吳磊來演該劇時,吳磊直接拒絕的原因。
還沒看過劇本的他,和大部分聽聞《穿越火線》要被影視化的玩傢一樣,覺得這不會是個好項目。
而導演許宏宇還記得,最初項目方找到他時,隻有一個概念:
通過《穿越火線》這款遊戲,2008年和2019年的人實現瞭時空連線。
最終呈現方式出乎所有人意料。
三年後,《穿越火線》首播。
登上熱搜的話題詞不是如《魔獸世界》般資深玩傢的情懷殺(“三億鼠標的槍戰夢想”可不是白吹的),也非兩個流量明星的粉絲狂歡,而是#穿越火線是個喜劇吧#。
從海報上便能看出,《穿越火線》走的是雙男主雙線敘事。
一條線是2008年的電競老將肖楓(鹿晗飾),在誤解與嘲笑中,困窘的戰隊屢次面臨解散。
一條線是2019年的少年路小北(吳磊飾),懷揣著打職業賽的夢想,無奈處處碰壁。
大屁股古董機與液晶屏式電腦,科技冷藍與復古暖黃,電競少年借由玄學的“鏡像平行宇宙”撞擊在一起,彼此鼓勵與拯救。
類似劇版《海市蜃樓》的懸疑命運線。
聽著新奇?
卻不好落地。
各種預知警告,不小心就容易懸浮。
但《穿越火線》的做法很聰明——
首先,放大喜劇人物和因素,不怕人罵雷,就怕門檻高沒人看。
第一集,鹿晗飾演的肖楓頂著離子燙蛋卷頭,穿著大褲衩趿拉板騎著小破車上路。
一路超車一輛婚車,沒想到下車的是趕去婚禮的前女友。
被前女友誤會成來搶婚,氣得新郎嘴炮踹車扔錢羞辱人四連擊。
這小概率的戲劇性事件,俗。像極瞭十幾年前的知音體、如今的情感號爆款標題:前女友拋棄窮小子嫁給多金男,瘋狂搶親為哪般?!
第七集,“蔚你楓狂”的沙雕CP大旗被高高扛起。
肖楓求隊友許蔚(劉帥良飾)歸隊,後者猛男在線撒嬌,紅著眼眶求在一起誓言+跳腳以死相逼來瞭個全套——
虐友一時爽,追友火葬場。
肖楓拿著大喇叭喊(情)話下跪甚至情侶特供的空中轉圈盤腿擁抱都用上瞭。
看這漫天的炮火,像不像為他們分手復合再原地結婚燃放的煙花?
哈哈哈哈。
這種風格,無疑為一些誇張劇情爭得瞭空間。
眼球經濟時代,高話題強梗輸出,才能較好達到快速破圈。
尤其對電競劇而言,吸引遊戲玩傢隻不過是圈地自萌,要觸及那些不瞭解、甚至對這行壓根不感興趣的普通人,段子式的沙雕橋段無疑是比純劇情更有效、更令人輕松接受的手段。
通過喜劇化完成瞭第一層包裝後,如果你願意再往下剝,便能品到笑中層次感更復雜的五味——
肖楓“搶親”那場戲,劇本設計是讓他站那兒說完臺詞拿錢走人,鹿晗加瞭三個小動作:給新郎官整理領子,遞煙,再把煙順走。
窮得飯都吃不上的小子,既能對金錢折腰,也不忘偷摸占小便宜的蔫壞,出來瞭。
而“蔚你楓狂”的表白大戲,導演特意安排瞭官方吐槽:
我受不瞭瞭炸死倆龜孫兒
巧妙滑稽的設計,比起隔靴搔癢的“賣腐”,又多瞭一層回味空間。
類似這樣的港式無厘頭黑色幽默,其實在導演許宏宇首部電影《喜歡你》中已初現端倪。
金城武和周冬雨吃河豚中毒產生幻覺的那場戲,天馬行空,頗具漫畫式的童趣天真。
年齡差近20歲的霸總瑪麗蘇,居然讓人真情實感嗑出瞭愛情,與電影用喜劇奇幻調性沖淡現實感的處理方式頗有關聯。
而到瞭《穿越火線》,許宏宇則從簡·麥戈尼格爾的《遊戲改變世界》一書中取經,植入“遊戲人生”“人生遊戲”這對概念。
引發熱議的#穿越火線戒網中心#一段,講的是阿明(黃德毅飾)被送到戒網中心後,1Coin戰隊展開的拯救隊友大行動。
這應該是內地熒幕首度如此鮮明讓楊永信教授現身。
從外部:高墻鐵柵欄搭建的巨型囚籠,被“洗腦”自發站崗放哨的傢長與學員——
到內部。
楊教授亮相用的是仰拍鏡頭,大逆光,身後高窗照進的高光籠罩在身上,本來是表現神化角色常用的技法。但配上他誇張的假笑,令人有些發毛。
特寫鏡頭,刻意扭曲變形,把荒謬放大。
幾個鏡頭給它定瞭調:把沉重趣味化,將苦難魔幻化。
劇裡有影射現實的“治療方式”。
電擊——
所謂的治病妙招“心靈課堂”——
以軍訓形式進行體罰。
糾集傢長,結成“同盟”,對“病患”進行多面盤剝——
而,以現實為基底,搭建出的狂人動物園更是把反諷進行到底——
肖楓、阿明、老沙三人在戒網中心和楊教授、保安、管理人員大亂鬥。
手中的棍子、水桶、拖佈等統統變成遊戲裡的武器,臭鞋直接升級為炸彈。
大量明顯非真實的漫畫特效:人被打倒後提示“KO”,暈倒時腦冒“小黃雞”……不僅契合電競劇主題,更在暗示現實本身或許比遊戲還要荒誕不經。
包括這段戲引出的老沙,那些難以愈合的精神創傷,也是通過略帶喜感的表演來呈現的。
到肖楓傢後,老沙會下意識地唱《感恩的心》,近乎馴獸最粗淺的條件反射。
遠離網絡拒絕誘惑感恩父母擁抱人生
他打槍的方式也是神經質的,腋下反射,襠下回射。沒幾個正常人會這麼玩,但放到老沙身上,合情合理中又透出幾分心酸。
那個被父母嫌棄無傢可回的“廢物”,在深愛的遊戲裡、在全新接納他的隊友那裡,收獲瞭平等、尊重與快樂。
這是戲諷,卻也是讓不少網友午夜夢回心有餘悸的沉痛。
地獄在人間。有人這樣形容真實存在過的楊永信電擊王國。
十幾年來,“楊教授”始終是遊戲玩傢們無法忘懷的名字。
2016年,《黎明殺機》的開發商Behaviour,曾委托Steam玩傢社區STCN(現已改名其樂)在論壇上投票,用以制作一個“中國式的惡人或怪物形象”。
最終,“楊永信”以壓倒性優勢勝出“黑白無常”“僵屍”“牛頭馬面”等妖魔鬼怪,成功當選。
來源|觸樂
也就是後來《黎明殺機》DLC“黎明的火花”中的“醫生”(Doctor)一角。
新NPC的特殊天賦為電擊:治療目標不是健康,而是瘋狂。
來源|遊戲《黎明殺機》
四年後,雷電法王以同樣戲謔的方式進入瞭《穿越火線》。
在導演許宏宇看來,要展現2008年大傢對打遊戲的不認可,怎麼能少瞭網戒中心?
——當某個事物在一個時代裡不被接納的時候,隻要有人說你錯瞭,就會有一連串的人跟上去說你錯瞭,所以你需要治療。
來源|新京報
但他又解釋說:
——我們不希望把這段講得太實,它的作用更多是讓1Coin戰隊建立起情感。網癮中心的戲拍得比較“飛”,也是遊戲人生的體現,有時候人生就是這樣。
來源|娛樂產業
反正一定是會逃出去的,不如讓它來得更狂一點。
畢竟,真實世界裡,正常邏輯中,幾個二十幾歲的普通青年,怎能如此輕易離開這座圍城?N進N出後的“治愈者”,怎麼可能一接觸遊戲就變成無往不利的24K?
柴靜曾在《網癮之戒》播出後回應網友的提問:建議對那些做瞭電擊治療的孩子進行跟蹤采訪,看看他們日後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
那才是不加修飾的人間真實,是難以呈現在熒幕之上的戰癮之殤。
雖然風格誇張,但這劇,不懸浮。
青春的惶然,現實的鈍重,人生的無常,都有呈現。而且,多半是笑著呈現的,不做過多渲染與強調。
但,這並不意味著回避沉痛和現實——
19年這條線。
路小北一開場就被電競俱樂部以卑劣手段封殺,自己組戰隊又不被父親支持,給周邊網吧都下瞭戒嚴令。
他想出的方式是扮“女裝大佬”。
在遊戲裡還沖隊友來瞭個茶藝十級的撩發殺。
他和隊友間嬉笑怒罵的“北言北語”,和同桌楚歌(代露娃飾)一開始的“水土不服”,段子是一張嘴就一套套的,簡直可以出本《路小北的懟人之道》。
最絕的是日常拿自己的殘疾說事兒:
——你五行是不是缺德啊,有你這麼坑人的嗎?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我缺的是腿,你缺的是德。
——自從腿瘸瞭,我發現腦子更好使瞭,推薦你也試試。
習以為常的玩笑話裡,埋著對自己一輩子都站不起來的絕望。
08年這條線,現實中電競選手的環境比如今更嚴苛。
盡管那時電子競技已被國傢體育總局重新列為第78個體育項目,包括SKY在內的十名電子競技選手還成為奧運火炬手。
卻不是它從邊緣走向臺前的信號。
繼楊教授(楊永信)和陶教授(陶宏開)們把“網癮說”發揚光大為最火熱的關鍵詞後,08年央視播出紀錄片《戰網魔》。
節目開局搞大:
長期沉迷魔獸世界,會改變人的性格,甚至會讓一個正常的人失去人性,表現出獸性。
來源|《戰網魔》
而楊教授,則能把魔鬼重新變成人。
比輿論更殺人的,是環球金融危機。小型電競賽事相繼取消,俱樂部入不敷出大裁員,中國電競遭遇前所未有的寒冬,職業遊戲這塊肥肉在一夜之間成瞭賠錢的買賣。
曾獲得若幹國內遊戲大賽冠軍的張文偉為此滿懷惆悵地說,就好像《甲方乙方》的電影情節一樣,在別人的表演中來瞭一次“好夢一日遊”。
知道瞭這段歷史,也就能懂得肖楓他們的難,理解為什麼戰隊會中途解散。
二十好幾已是要退休的電競老人,反應手速體力都追不上小毛孩;
女友走瞭,房租交不起,隊友散瞭,傢裡房子塌瞭,老爸病瞭,躺在病床恨鐵不成鋼:
要砸瞭腦袋就用不著再見這個不爭氣的東西
都二十好幾的人瞭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
再沒個房子你連個農村媳婦都討不上
於是肖楓聽瞭勸,老老實實做回社畜。
畢竟——
小孩子才談理想成年人談的是生存
劇集給他安排的辦公室主任是誰演的?
王迅,一看那兩顆大門牙就想笑的男人。
面兒上看,新工作似乎不錯。同事熱情,領導和善,不但沒有996不用扛業績,中午還必須午休,主任會幫忙蓋衣服。
也難怪受錘的網友,排隊在彈幕狂喊“這工作我可以”。
可細琢磨起來,笑臉便會露出獠牙。
主任餓瞭,要自掏腰包去買肯德基,品種不對口味不佳冷瞭都不行;
要把領導的想法當成自己的想法,主任遞根桿就得把自己當猴耍;
大晚上被叫出去應酬,讓擋酒就擋酒,要陪著笑臉接下三杯抵一杯的酒桌文化;
最憋屈的是要承受各種明裡暗裡的職場PUA,慢慢把自己磨成隻會點頭哈腰的廢柴。
而點醒夢中人的,不是深夜飲醉痛哭時陪在身邊的室友,不是相交相知三年的死黨,而是——一隻豬。
一隻特立獨行的豬。一隻王小波筆下不願被生活設置的豬。
這估計是史上最讓人哭笑不得的離職宣言:
我想做一頭豬
一頭跳出豬圈追求自由的豬
“熱愛是藏不住”的熱血宣言,對個人價值追尋的探究,包在半幕滑稽戲之後,用笑聲蓋住瞭思考,換來數據客觀的播放率與討論度。
對大多數有作者想法與表達態度的創作者而言,赫胥黎式娛樂至死的時代,要想站著把錢掙瞭,要做的,隻能是戴著鐐銬起舞。
老實說,在飄看來,《穿越火線》作為孕育自現實土壤的電競劇——
最明顯的例證是,除楊教授等明顯隱喻外,它有大量紮實可信的生活細節。
肉眼可見的,比如鹿晗提供給主創玩FPS遊戲的人的鍵盤鼠標擺法、知名遊戲主播吃完飯直接拿窗簾擦嘴之類的“電競教學”。
還有能定幀拿放大鏡“考古”的道具場景:
從上到下依次為:已經停產的大廚方便面;警局裡08年的手足病宣傳單;月餅盒裡裝著的萬能充;電腦桌面圖標及遊戲頁面
圖源|豆瓣穿越火線小組
——細節越讓人與生活產生勾連沉浸式體驗,間或出現的惡搞無厘頭越容易令人情緒抽離。
黑色喜劇的步子一旦邁大瞭,便會邁入雷劇禁區。
好在,以18集GALA那場催淚的《追夢赤子心》為分界點,半場結束的《穿越火線》換瞭個賽道,開啟瞭在飄看來或許不那麼討好受眾卻更純粹的表達。
劇集的娛樂體驗感降低,揭開被生活張牙舞爪啃咬出的傷疤。
除瞭肖楓和路小北兩個主角,戰隊裡其他人物故事線也得以延展。
而每一條延展出的曲線背後,都可以看到主創就人生相對而言更深刻的理解。
來源|豆瓣編劇徐速回答網友提問
傢庭暴力與校園霸凌(楚歌線),Cos面具下自卑脆弱的真身(蘇佳意線),總是被排斥與誤讀的青春(哪吒線)……不閃耀,不昂揚,不美好,卻是他們真真切切活在這個世界的證明。那些想要拋棄與遺忘的過去累積在一起,才讓他們成為瞭當下的自己。
電競/遊戲,到底對這些少年、青年意味著什麼?
不服輸的才是青春?
2015年,30歲的李曉峰正式退役。在接受《冷暖人生》記者采訪時,他說:
——玩魔獸爭霸第一天開始,我就很少把它當做遊戲來看。
——你把它當做什麼?
——我把它當做大俠夢,我最終會成為像郭靖一樣,所有人敬仰的最後一個大俠。就像比武一樣,我就要勝過一個又一個的人。
——這個勝利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滿足,意味著獎金,意味著榮譽,意味著快樂。
勝利固然美妙,可別忘瞭,世上隻有一個叫人皇SKY的李曉峰。
PDD就給做電競夢的小孩潑過冷水:
天才有無數個但冠軍隻有一個
圖源|《吐槽大會》
而《穿越火線》裡,借路小北之口,其實,主創想說的是:
做正確的事情而不是容易的事情
電競,之於現在的他們,是一生所愛。
未來呢?誰能預料。
但現在放下,一定對不起未來的自己。
就像《追夢赤子心》裡的那段歌詞——
用力活著用力愛哪怕肝腦塗地
不求任何人滿意隻要對得起自己
關於理想我從來沒選擇放棄
即使在灰頭土臉的日子裡
而青春,不是不服輸。
是為瞭所愛,不怕輸。
哪怕失敗,拼盡全力不一定會笑得暢快。
起碼,哭得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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