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確診33萬，印度的第二波疫情：天災還是人禍？
當地時間周五，印度新增新冠病毒確診33萬2730例，連續第二天刷新瞭世界紀錄，也超過瞭此前美國於2021年1月2日創造的單日新增確診紀錄，30萬310例。
根據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數據，印度當前的確診病例總數已經超過1630萬；世衛組織的數據則指出，過去一周之中，全球28%的新增確診來自印度。
CNN當天表示，印度已經超過美國成為全世界疫情最嚴重的國傢。美國過去一周的平均單日新增為6萬1901例，僅為印度的五分之一。但另一方面，美國的總確診人數高達3200萬，仍為印度的兩倍；死亡人數57萬，接近印度的三倍。
而考慮到印度人口是美國的四倍，美國的人均病例數和死亡率更是遠高於印度，穩居世界第一。不過CNN有一點沒有說錯，那就是印度崩潰的醫療系統和政府不明智的應對，成倍地放大瞭疫情對普通民眾的影響力乃至是殺傷力。
一、“活著本身已經成為一種特權”
在印度首都新德裡，街道上全天響徹著救護車的鳴笛聲。當地甘加拉姆爵士醫院（Sir Ganga Ram Hospital）的醫療顧問阿圖爾·戈賈博士（Dr. Atul Gogia）對BBC稱，患者人數激增，“醫院所有的電話線路都處於忙線之中，人們一直在撥打求助熱線”。
而在醫院之外，病人被救護車和人力車一車又一車地卸下，卻始終得不到收治，不在少數的患者直接死在瞭等待過程之中。據統計，周五印度共有2263名患者去世。
這一慘劇在疫情肆虐區域的幾乎每一傢醫院門口都在上演著。據CNN報道，本周早些時候，一名22歲的印度大學生沙爾瑪（Vishwaroop Sharma）帶著他確診的父親前往德裡一傢醫院求診，但那裡既無床位也無氧氣。沙爾瑪回憶道，“醫院什麼也無法提供，而我的父親就死在瞭我的面前，我的懷抱之中”。
回傢之後，沙爾瑪絕望地發現他的母親也被感染新冠病毒，且呼吸困難。沙爾瑪瘋狂地以天價在黑市上買到瞭一個氧氣瓶，為他的母親戴上氧氣面罩，然後一傢一傢醫院求診，直至在100公裡外的一傢醫院才勉強搶到一個床位。
印度的第二波疫情是如此地猛烈，以至於醫院內的一切，包括床位、氧氣、呼吸機、治療藥物、血漿等等，都供不應求。當地時間周五，印度首都附近10傢醫院發出“SOS”信號，表示剩餘藥品已經支撐不瞭一個小時。而在全國范圍內，印度空軍已經開始承擔醫療補給品和氧氣的搶運工作。
而這種遠超承載極限的負荷無疑讓印度的醫療系統瀕於崩潰。周五，孟買一傢收治新冠病患的醫院發生火災，造成13人死亡。周三，當地的另一傢醫院因氧氣供應耗盡而導致22名患者身亡。
本周，印度最高法院就宣稱，國傢進入“緊急狀態”，而有的印度病毒學傢直言，醫療系統不是瀕於崩潰，而是已經徹底崩潰，“在德裡和孟買等疫情重災區，活著本身已經成為一種特權”。
二、“印度正在走出困境”
仿佛平行世界一般，不到兩個月前，印度衛生部部長瓦德漢（Harsh Vardhan）還宣稱該國處於“新冠疫情大流行的最後階段”。他稱贊莫迪總理的領導為全世界抗擊疫情提供瞭“合作的榜樣”。
瓦德漢的樂觀精神是可以理解的。2月中旬，印度的單日新增確診數量已經從去年9月高峰時期的超過9萬3000例降至不到1萬1000例，而一周平均每日死亡數字也降至100人以下。
印度自一月起開始出口疫苗，莫迪也因“疫苗外交”被西方媒體譽為“疫苗大師（Vaccine Guru）”。印度社會普遍認為，“印度正在走出困境”。
2月底，印度恢復瞭五個州的選舉，近兩億人在沒有充足防護和安全距離的情況之下，參與瞭競選活動。3月中旬，莫迪政府還放開瞭兩場印度和英格蘭之間的板球賽，十三萬球迷湧入古吉拉特邦的莫迪體育館，鮮有人帶著口罩。
而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印度迅速迎來第二波疫情的襲擊。4月中旬，印度的單日新增確診數字已經超過瞭第一波疫情的最高點，達到10萬例每天。
但印度社會仿佛對此視而不見。4月13日，超過300萬印度教信徒聚集在哈瑞德瓦爾市（Haridwar），沐浴在恒河之中，以慶祝“大壺節（Kumbh Mela）”。當天印度的確診人數飆升至18萬4372例，而第二天又有數百萬人重復瞭沐浴恒河的儀式。
印度社會教授維斯瓦那坦（Shiv Visvanathan）就對BBC表示，這一切是如此的魔幻，“甚至超出瞭‘超現實’這一概念所能想象的極限”。
4月18日，印度確診超過27萬人，死亡逾1600人。《柳葉刀》雜志新冠疫情委員會的印度小組報告稱，如果疫情不加以控制，印度到6月的第一周每日死亡人數可能在2300人以上。遺憾的是，《柳葉刀》雜志還是太樂觀瞭，事實上本周五印度24小時內死亡的患者數已經達到瞭2263人。
三、人禍還是天災？
雪上加霜的是，印度還在第二波疫情之中發現瞭新冠病毒的“雙重突變體”。3月25日，印度病毒學傢賈米爾博士（Dr. Shahid Jameel）稱，這種病毒更具感染力，且對年輕人殺傷力更大，而新冠病毒此前一直被認為是更易感染老年群體。
至於當前的新冠疫苗能否有效防護該“雙重突變體”，印度方面仍在研究調查之中。但賈米爾博士指，相關工作“開始得相當晚”，且受到第二波疫情的沖擊，部分基因測序工作未能如願完成。
值得註意的是，賈米爾博士宣稱，新冠病毒罕見的雙重突變是印度第二波疫情背後“唯一的邏輯解釋”，“第二波疫情註定要到來”。
但在另外一些印度人眼裡，第二波疫情與其說是天災，不如說是人禍。印度經濟學傢夏爾馬（Mihir Sharma）憤怒地表示：“這一切再具有印度特色不過瞭，官方的自大、超民族主義、民粹主義以及官僚難以想象的無能，共同造成瞭此次危機”。
諷刺的是，直到4月8日，莫迪政府還在贊揚印度抗疫的成功。4月20日，也就是本周二，莫迪才首次承認第二波疫情的嚴重性。過去一周裡，大量的印度民眾將不滿指向莫迪，“＃ResignModi（辭退莫迪）”“＃SuperSpreaderModi（超級傳播者莫迪）”“#WhoFailedIndia（誰辜負瞭印度）”等熱搜持續至今。
西孟加拉邦首席部長班納吉（Mamata Banerjee）就強調莫迪“應當辭職”。她表示，總理對於印度當前所面對的第二波疫情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政府沒有做任何事，也沒有讓任何人做任何事情來阻止疫情”。
莫迪政府在第一波疫情尚未消退之際，大聲地慶祝所謂的“勝利”和“國傢復蘇”，且幾乎沒有采取任何措施限制公眾聚會和政治活動，給予公眾一種虛假的安全感，導致全社會放松瞭警惕。
大壺節（Kumbh Mela）現場
四、印度，長點心吧
而這種人禍不僅來自印度國內，還來自美國。事實上，不能說莫迪政府在第二波疫情來臨之後什麼也沒做。莫迪本人就將希望寄托於疫苗之上。4月19日，印度政府宣佈，自5月1日起，所有年滿18歲的印度民眾都將接種新冠疫苗。
但事實上，印度的疫苗生產遠遠跟不上接種計劃。據BBC報道，3月份起，印度取消瞭疫苗出口。4月中旬開始，大量接種中心因疫苗短缺而關閉，其中東部的奧迪沙邦一周之內關閉瞭約700傢。
原因就在於拜登政府為瞭保障美國優先，禁止瞭疫苗和疫苗生產所需材料的出口，導致工業基礎薄弱的印度在疫苗生產方面迅速停擺。外界註意到，印度最大的疫苗生產商“印度血清研究所”CEO普納瓦拉4月16日在Twiiter上直接向美國總統拜登喊話道：
“尊敬的美國總統，如果我們真的要在戰勝病毒方面團結一致，代表美國之外的疫苗產業，我謙卑地請求您取消對美國原材料出口的禁令，以提高疫苗的產量。”
很遺憾，在這條互動超過3萬，點贊數超過10.5萬的推文之下，拜登政府至今仍未有任何成員作出哪怕是安慰或是敷衍的最基本回復。
諷刺的是，美國在此前“四方安全對話”之上謀求在疫苗議題上拉攏印度、日本和澳大利亞孤立中國，而到頭來首先被美國的“疫苗民族主義”孤立的卻是印度本身。《中國日報》駐佈魯塞爾記者陳衛華在普納瓦拉的推文下就感慨道，“這就是美國對待印度的方式，嘴上說說罷瞭（Talk is cheap）”。
另一邊，本周四，中國外交部新聞發言人汪文斌表示：“新冠肺炎疫情是全人類共同的敵人，國際社會需要團結一心共同抗疫。中方註意到近期，印度國內疫情形勢嚴峻，並出現暫時的防疫必要物資短缺情況，我們願為印方控制疫情提供必要的支持和幫助。”
但轉日，《印度時報》寫道，中方願為印方控制疫情提供必要的支持和幫助，“而印度官方消息來源稱，中國目前並不在印度尋求氧氣進口的來源國之列，印度現在確定的潛在的氧氣進口國來源國主要為海灣國傢以及新加坡”。
行吧，伸不伸出援手在我，接不接受在你。你開心就好。
作者：張思南，深圳衛視直新聞主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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