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對於很多熟悉和研究美國政治史的人來說，1828年的總統選舉可謂意義重大，因為它預示著美國選舉邏輯的深刻轉變——曾經人們一度認為隻有廣泛代表民意且被民眾所支持的人，才能夠當選。更令人唏噓的是，在那一年的競選活動中，兩位候選人及其支持者都廣泛進行瞭激烈的人身攻擊。今天，子淵就來和大傢說說這場選舉之中的明裡暗裡的骯臟。
參加競選的兩位候選人，分別是時任總統約翰·昆西·亞當斯（美國第六任總統）和挑戰者安德魯·傑克遜，而二人無論在出身、經歷還是性格方面均有著巨大的不同。亞當斯是美國第二任總統約翰·亞當斯的兒子，他受過高等教育，還曾作為一名外交官周遊各地。傑克遜則是一個孤兒，在“新奧爾良戰役”中他一舉成為國傢英雄，而在此之前，他一直在邊疆地區生活，從一名邊區律師起傢，依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擔任眾議員、參議員、州最高法院法官和州民兵少將。
▲位於新奧爾良的安德魯·傑克遜雕像
亞當斯以深思內省而聞名，而傑克遜則以暴力遭遇和決鬥而聞名。也許他們僅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他們都有著長期的公共服務生涯。到瞭選舉投票的時候，有關於二人過去的瘋狂故事在各地迅速傳開，那些聳人聽聞的謀殺、通奸和勾引婦女的指控，在各大報紙的版面上鋪天蓋地。
1828年選舉的背景
在1828年的總統選舉之前，這兩個人其實就曾經有過交鋒，那是在1824年的總統選舉之中，與一件被稱為“腐敗交易”的特殊事件有關。在1824年的選舉中，選舉人團的投票結果為99：84，安德魯·傑克遜獲勝。然而由於候選人票數均未超過半數選舉票，因此這一投票結果無效。於是，選舉機構又開始重新計票。然而由於二人的票數實在太過接近，重新計票的結果無法在短時間內產生，這就意味著美國總統之位將空懸很長一段時間。最終在眾議院的裁斷之下，約翰·昆西·亞當斯勝出，實現瞭選舉結果的反轉。
▲美國第六任總統約翰·昆西·亞當斯
由於1824年的總統競選是由眾議院決定，人們因此普遍認為眾議院議長亨利·克萊用他相當大的影響力，把勝利果實送給瞭約翰·昆西·亞當斯。不久，後者提名亨利出任國務卿，這在眾人看來，無異於一場赤裸裸的權力交易，傑克遜為此甚至申請撤廢選舉人團。當然，這對傑克遜也有好處，眾多選民認定的“民意托付之人”，最終卻遭到“東邊的腐化貴族”剝奪瞭應得權利，在這種同情心理之下，傑克遜的敗選卻令其政治形象更添光彩。
▲美國國會大廈
當約翰·昆西·亞當斯在1825年宣誓就職總統時，傑克遜領導的針對亞當斯的激烈反對運動如火如荼地展開，“老胡桃木”傑克遜和他的支持者為此不懈努力，試圖在全國范圍內爭取民眾支持。一開始，傑克遜的群眾基礎主要是源於南方和農村選民，隨後他設法與紐約“政治權力經紀人”馬丁·范佈倫（美國第八任副總統，亦是美國第八任總統）結盟。在范佈倫的巧妙指導下，傑克遜開始對北方州的勞動人民產生吸引力。
1828年選舉中的政黨因素
1827年，亞當斯和傑克遜陣營的支持者們，都開始齊心協力地破壞對方的形象。盡管這兩位候選人在實質性問題上的觀點有很大分歧，但是誰也沒想到最終競選卻是基於二人的個性，而且雙方所采用的競選策略是極其卑鄙的。
1824年的那場選舉之中，沒有明顯的黨派關系，然而在亞當斯執政期間，維護現狀的人開始稱自己為“全國共和黨人”，傑克遜陣營的反對者則開始稱自己為“民主黨共和黨人”，而且很快就變成瞭民主黨人。在這樣的背景之下，1828年的總統選舉其實是對兩黨制的回歸，也是人們今天所熟知的兩黨制的前身。傑克遜陣營的民主黨人代表，便是上文提到的馬丁·范佈倫，這位律師出身的政客以他敏銳的政治技巧而聞名。
▲安德魯·傑克遜油畫像
在黨派鬥爭之下，候選人的職業生涯成瞭進行攻擊的最佳素材。對於那些厭惡安德魯·傑克遜的人來說，傑克遜的過往無異於是“一座金礦”，裡面有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素材供他們發揮。傑克遜向來以脾氣暴躁而聞名，他的生活充滿瞭暴力和爭議。他曾經參加瞭幾場決鬥，更是在1806年那場臭名昭著的決鬥中殺死瞭一名男子。在1815年指揮部隊時，他又斷然下令處決那些被指控開小差的民兵成員。這一懲罰的嚴重性及其對法律基礎的動搖，對傑克遜的聲譽造成瞭一定程度的損害。
當然，傑克遜的支持者們也找到瞭抨擊約翰·昆西·亞當斯的絕佳角度。那些反對約翰·昆西·亞當斯的人，統一地嘲笑他是精英主義者。很顯然，亞當斯的文雅和智慧都與傑克遜格格不入，不為廣大的農村選民所喜。亞當斯甚至被嘲笑為“北方佬”，這個稱呼在當時包含歧視色彩，而且還隱含著與普羅大眾的對立色彩。
1828年選舉中的傳單和謠言
安德魯·傑克遜作為民族英雄，其主要聲譽是建立在他的軍事生涯基礎上的，因為他曾是1812年戰爭的最後一場戰役——“新奧爾良戰役”的英雄。這場戰役令傑克遜名聲大振，成為美國在戰爭中取得最偉大勝利的指揮官。1818年，傑克遜又率軍對佛羅裡達州的印第安人進行瞭一次遠征，聲望更是大增。
▲新奧爾良戰役中的傑克遜（油畫）
然而這樣輝煌的軍事生涯，依然被人找出漏洞並進行攻擊——費城一位名叫約翰·賓斯的印刷工，出版瞭臭名昭著的“棺材傳單”，這是一張展示瞭六口黑色棺材的海報，聲稱傑克遜下令處決的民兵基本上是被謀殺的。與此同時，就連傑克遜的婚姻也成瞭競選攻擊的素材。反對者聲稱，當傑克遜第一次見到他的妻子瑞秋時，她誤以為她的第一任丈夫（她十幾歲時就結婚瞭）已經和她離婚瞭。當傑克遜在1791年和她結婚時，她仍然是未解除婚約的。
雖然這場婚姻的法律狀況最終得到瞭解決——傑克遜夫婦於1794年再婚，以確保他們的婚姻是合法的。但是傑克遜的政治對手敏銳抓住瞭這種混亂，並加以炒作。於是，傑克遜40年前在邊疆的婚姻，居然成為1828年競選期間的一個主要問題。他被亞當斯陣營指控通奸，並因與另一名男子的妻子私奔而受到誹謗，他的妻子則被指控重婚。
▲傑克遜與妻子瑞秋·傑克遜（石膏像）
約翰·昆西·亞當斯，作為開國元勛和第二任總統的兒子，在他十幾歲的時候就曾擔任美國出訪沙俄使團秘書和翻譯，開始瞭他的公共服務生涯。他有著傑出的外交傢生涯，先後在荷蘭、瑞典和沙俄任職，為他以後的政治生涯奠定瞭基礎。針對他曾擔任美國駐俄公使的經歷，傑克遜的支持者開始散佈謠言，稱亞當斯在駐俄期間曾經暗地裡買來一名美國女孩，以此來取悅俄羅斯沙皇。
毫無疑問，這一攻擊是毫無根據的，但傑克遜陣營卻對此感到十分高興，不斷公開稱亞當斯是個“皮條客”，並聲稱“拉皮條”之舉是亞當斯作為外交官取得巨大成功的根本原因。此外，亞當斯還因為在白宮擁有一張臺球桌而受到攻擊，並據稱他為此向其他政府職員收費。誠然，亞當斯是在白宮打過臺球，但他是用自己的錢買瞭這張桌子，也從沒有向他人收取費用。
亞當斯的退縮與傑克遜的深入
當這些粗暴的指控出現在黨派報紙上時，約翰·昆西·亞當斯感到十分憤怒，拒絕參與到這一骯臟的競選策略之中。從1828年8月到大選結束，他甚至拒絕在日記中寫下自己所發生的一切。相對於亞當斯的“退縮”，另一方面，傑克遜對自己和妻子受到的攻擊感到非常憤怒，因此他反而更加深入地參與到指責和抹黑之中，他寫信給報紙編輯，指導他們該如何應對攻擊，以及他們自己對亞當斯的輿論攻擊應該如何進行。
▲安德魯·傑克遜就職典禮場景繪畫
傑克遜對“普通民眾”的呼籲，起到瞭很好的效果，他在這場競選中輕松贏得瞭民眾投票和選舉人票。然而這是有代價的——他的妻子瑞秋因心臟病發作，在傑克遜的就職典禮前去世。對此，傑克遜把她的死歸咎於他的政敵並且終生不曾原諒，卻全然忘記瞭自己是如何抹黑對方的。
當傑克遜抵達華盛頓參加他的就職典禮時，他拒絕按照慣例拜訪即將離任的亞當斯總統。約翰·昆西·亞當斯氣憤之下，也拒絕參加傑克遜的就職典禮。事實上，1828年選舉的痛苦對二人來說都持續多年。毫不誇張地說，傑克遜從當上總統那天開始就很生氣，一直很生氣。
參考資料：
《美國歷屆總統競選辯論精選》
《美國總統全書》
《馬丁·范佈倫和民主黨的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