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遺憾和年輕總綁在一起
那天聽一個男孩子講述他戀愛裡的傷感,他絮絮叨叨說瞭一下午,說他與那女孩的相遇,說他如何對她動情,說他如何發覺自己喜歡她,說他是怎樣想念她,
我聽著他碎碎念的說著,忽而發覺自己並不覺得悲傷,
我才曉得,老去是一件很讓人卑微的事情,聽聞少年講故事,那青春懵懂的語氣講述出來的傷情,連離別與眼淚都叫人羨慕不已。
他問我,你知道我現在最怕什麼嗎?
我說,你最怕的是覺得你可能再也不會遇到一個這麼讓你心動的人瞭,你還怕你再也不會這麼喜歡一個人瞭。
他有點驚訝的問我,你怎麼會知道?
我是怎麼知道的呢?或許並不是什麼難事,當你開始老瞭,回過頭發現自己曾經撞過的南墻和走過的彎路那麼魯莽那麼傻,卻還是有後來者奮不顧身的沖上去,
原來成長就是重復的走別人走過的路,懂別人已經懂得的道理,
我想,或許我們覺得老人傢都懂得多,其實不過是他們比我們先行一步而已。
你第一次是如何喜歡一個人的,又是如何失去一個人的,
這世上千萬年裡,也必然有千千萬萬的人與你一樣小鹿亂撞的欣喜過,又撕心裂肺的痛哭過,
隻是當時的我們深陷在愛戀裡,那愛戀伴隨著青春少年時對世界的不屑和桀驁張狂,便以為唯自己一人與旁人不同,僅此一份愛意是這世上獨有。
但大多數的人,其實都在過同一種人生。
歲月終於將我推至世界的邊緣,將舞臺交給瞭會放聲大笑和用力痛苦的少年郎和姑娘們,
原來這世上的故事,還是年輕人說的最為動聽。他們有著最為純真和充沛的情感,有著清晰而深刻的紀念日,有著大把的午後用來思念,能用很久遠的相思去寫一段故事化成回憶,
可是我老瞭,世界變得很模糊,我也沒有太多的力氣,後來我的人生,平淡的叫人有些惡心,
我想起我曾經用力的遺忘用力的假裝平和,都不曉得什麼時間,日子真的開始枯燥無味,我自己都不明白,這一切的一切,是我故意而為之,還是成年人的命中註定。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微笑著去聽一段充滿遺憾的故事,
我也從未想過,我會如此心平氣和的勸誡旁人如何享受遺憾,
我的生命再也沒有瞭爭鬥,沒有瞭憤怒,沒有瞭熱愛,
很多事情就那樣過去瞭,在我老瞭之後,再見不會揮手,相遇不必擁抱,我且相信日子還很長,該來的總會來,要走的留不住。
那男孩子說他怕。
我記得我也曾經這樣怕過,那時我以為愛情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以為人這一生隻有一段愛情而已,
如今我愈加不明白愛情到底是什麼東西,也說不出為什麼當年那麼喜歡你,有關於愛情,我似乎早都已經失去瞭年輕時的信仰,
像是接受瞭老去,也明白時間是不可逆轉的東西,所以知曉人生長路漫漫,魑魅魍魎幾多,風景如畫如是,所以人免不瞭無處可逃,也免不瞭觸不可及。
人就得全盤接受命運的饋贈,無論是你哭天喊地還是默不作聲,無論是禮物還是災難,一咬牙一跺腳的事情,失去和分別都是如此。
年輕的人們總以為愛與散等同於生與死,一場離別就足以毀天滅地,
年少時的愛戀如同頭頂的三尺神明,站在一場旅行的開端就以為看見瞭路的盡頭,
所以年輕的人們愛計劃、愛幻想、愛盤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熱忱以為可以掌控的瞭整個人生,熱血沸騰的站在地獄的入口想要去爭去闖去愛與熱愛,殊不知這旅途變幻莫測且蕭瑟四起,
你那麼忐忑不安,那麼害怕後來,不過是才開始一個人的旅途,單槍匹馬的遭遇別離,孤身一人面對孤寂,跌跌撞撞卷入漩渦,品嘗不可控的人生而已。
我聽聞很多人說起第一次的愛情,或許叫人身心俱疲的不僅僅是失去一個人,而是以愛情的名義,告訴你人生種種的不確定和不可能,
熱忱而勇敢的年輕孩子無法接受的是一個人的離去,更無法接受的是愛而不得的失落,懂得原來這世上的不如願如此殘忍,即使拼盡力氣,也隻能送君遠行。
以前總想問為什麼,為什麼叫人遇見瞭,又不能給一個如人心願的結局。
如今想來,不過是我們自己賦予瞭一段相遇以特別的意義,卻以為緣分專門為我們開瞭大大的玩笑。
其實大多數人不過如是,你喜歡我的時候我不喜歡你,我喜歡你的時候你不喜歡我,
世上愛而不得的人那麼多,又何必對命運太過苛刻,
若不能得償所願,隨波逐流何嘗不是另一種解脫。
人哪有那麼長情,人活的久瞭,忘記的總要比記住的多,
你害怕他在你的記憶裡揮之不去,你害怕你耗盡瞭全部的熱情,你害怕這世上的人再無一人如此讓你動心,你的愛情長成瞭那個人的樣子,你以為他走瞭,愛情就沒瞭。
但人這一輩子,要走很遠的路,要遇見很多的人,風塵仆仆疲憊不堪時,自會放下些行囊,有關於愛情的記憶,有時沉重如生命,有時一文不值,等你哭夠瞭傷透瞭,什麼時候忘記的,你都不曉得。
每個人都在走一段無法回頭的路,不管你願不願意,不聽你歡不歡喜,
即便你真的想要畫地為牢,
時間也不允許你停留在哪一瞬間止步不前。
我以前聽過一首歌,那歌裡的人唱“那就這樣吧,再愛都曲終人散瞭”,那時我還不明白,為何曲終人散能如此灑脫,我曾以為離別定要有人伸手挽留,定會有人原地等候,定是有人頻頻回首,怎得如此沉默如此雲淡風輕,
其實也不過是曉得個中不得已,個中不可為,個中無力為而已。
能愛則愛,要散則散,不委屈也不勉強,相愛一場也體面收場。
如今我總是很習慣說再見,我為很多場離別傷感過,卻再也沒有為誰痛哭過,
你說,人一輩子要經歷多少次離別,才能修得到完滿?
其實我不怕有人離開,我在等你共赴黃泉。
我沒有再怕過餘生,即便種種不可能,即便處處不完整,
也不過是這樣的一生,與遇見你又失去你一樣,莊周一夢,一場空。
人這一生,不可避免的要錯過最美的風景、丟失心愛的玩具、錯過最愛的演唱會以及送走最愛的人,
和你分開以後,我學會瞭盡力而為便是圓滿的適可而止,也學會瞭先行一步保留顏面的先幹為敬,
這世上造化多弄人,我們也不必再多矯揉做作。
“也許遺憾和年輕總綁在一起”
有人這樣唱過,
我們也都這樣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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