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之: 默克爾的“制勝寶典”
[文/ 揚之]
2005年11月22日,默克爾正式宣誓就任聯邦德國總理。
作為一個來自原東德地區的女性政治傢,默克爾是如何在一個男人主宰的政黨(基督教民主聯盟)中和一個相對保守的德國政壇中穩坐十五年總理寶座的呢?
要解答這個問題,我們必須從“默克爾”的中文譯名開始侃起。
不得不說,“默克爾”這個名字的翻譯可謂“神來之筆”。
它不僅兼顧瞭“音”的元素,其反應出來的“意”,居然還能恰如其分地反應這位“鐵娘子”最突出的政治手腕。
·默者,悄然也。用大白話說就是毫不聲張,不顯山不露水。
·克者,制伏也。通俗說法就是克敵、拿下、消滅、解構等。
·爾者,你也。
“默-克-爾”,這三個簡單的漢字組合在一起,呈現瞭相當強的畫面感:悄然地制伏或解構你,或,化你於無形中。
那麼,這位領導基民盟整整18年、擔任德國總理15年、被譽為“政治常青樹”的女政治傢,真的有這等政治手腕嗎?
回答很簡單:有。
“滅絕師太”
“滅絕師太”是金庸小說《倚天屠龍記》中一個武林高手。這個稱號是否能按到默克爾頭上,我們不妨先來瞭解一下她在黨內的“成長史”。
成立於二戰後的基民盟(CDU),黨名中的“C”代表基督教(Christlich)。其前身“中央黨”(Zentrumspartei)建於1870年,具有天主教背景,亦被稱為“政治天主教主義”(politischer Katholizismus)。
該黨的歷史表明,它不是一個如社民黨(SPD)那樣的反傳統的“革命政黨”,而是個保守的、由男人主宰的政治組織。
從阿登納(Konrad Adenauer)、科爾(Helmut Kohl)到朔伊佈勒(Wolfgang Schäuble),基民盟主席清一色男性,無一例外。
當默克爾2000年從朔伊佈勒手中接過黨內權杖時,全黨和輿論對這位來自原東德、具有新教背景和從政不久的中年女子(46歲)能否在男人當道的基民盟站穩腳跟,是打瞭很大問號的。
但默克爾不僅站穩瞭腳跟,而且在主席位置上一坐就是18年,超過阿登納(1950-1966)的任期,隻有科爾(1973-1998)的任期比她更長。
與她的前任不同,默克爾鮮有情緒激動的時候:她的強勢也絕不表現在“聲高”和“粗暴”中,而是在隱忍的堅持中。
她在位期間,用“冷靜溫和”的方式,化解瞭來自黨內“老人幫”和“少壯派”的各種挑戰和考驗。其中難度最大的要數與自己的“政治教父”科爾分手的過程和方式。
眾所周知,沒有科爾的提攜就沒有默克爾的後來。科爾卸任黨魁一職後被公推為名譽主席,享受著這一黨內絕無僅有的殊榮,不料最後卻因“獻金醜聞”(Spendenaffäre)而晚節不保。
我們且不論他拒絕吐出獻金者名字這個做法和態度是 “言而有信”的美德,還是“無視法律”的頑固,總之,基民盟因此陷入空前被動的局面,他的繼任者朔伊佈勒也因與“醜聞”脫不瞭幹系而被迫辭職。
就這樣,時任基民盟總書記的默克爾便成瞭黨主席的熱門人選。可是,這位科爾的“女弟子”在未與黨內各方協調和溝通的情況下,便做瞭一件令大部分人都感到吃驚的事:
她在德國《法蘭克福匯報》(Frankfurter Allgemeine Zeitung)發表文章,公開向“恩師”科爾發難,指責其在“醜聞”中的表現“損害”瞭本黨利益(“der Partei Schaden zugefügt”)。
默克爾此舉尊重法律,順應黨內外的民意,本身無可非議,甚至可以被認為是“大義滅親”的行為,也證明瞭她在關鍵時刻和必要時候能夠相當果敢地放下私情。但是,向自己的“恩師”開刀,即便對理性和冷靜的德國人來說,也是相當“薄情寡恩”的行為。
因此,人們開始揣測默克爾的動機:是為瞭“伸張正義”“拯救本黨”?還是為瞭實現自己當黨主席的政治抱負而做瞭回“滅絕師太”?
從她後來順利當上黨魁的結果看,起碼黨內的大多數人理解和認同瞭她的“決絕”。但科爾本人至死都未原諒她。2017年6月他去世後,其遺孀據說曾拒絕默克爾在葬禮上發言,後來經過內部反復協商才勉強同意。
默克爾在致辭中說:“親愛的科爾總理,我今天能站在這裡,您起瞭決定性的作用……感謝您給予我的所有機遇……我以一顆感恩和謙卑之心,向您鞠躬致敬。”(Ich verneige mich vor Ihnen – in Dankbarkeit und Demut.“)
雖然兩人對各自在“獻金醜聞”中的態度不曾表露過絲毫悔意,但在科爾的靈柩前,我們有理由相信默克爾的這番話是發自內心的。畢竟,許多解不開的恩怨在陰陽兩隔後的確會隨風散去,政治的冷酷也有可能會被溫暖的回憶所融化。
默克爾當上基民盟黨魁後,先後經歷瞭三任天主教教宗,四任美國總統(加上拜登是五任),十任德國社民黨主席。
如果說這種比較隻能襯托默克爾的在位時間頗長的話,那麼,她在黨內經歷的對手的人數及背景,則反映瞭她難以撼動的地位。
的確,基民盟黨內由“戰友”變成“對手”的例子不少,而“死”於默克爾“溫柔一刀”或“滅絕神功”之下的男性強人也遠不止科爾一人。其中,曾經最讓默克爾頭疼的,莫過於聚集瞭基民盟內男性政治精英的“安第斯幫”(Andenpakt)。
這個“組織”很神秘,長期對外秘而不宣,直到《明鏡》雜志(Der Spiegel)2003年刊出題為《男人幫》( Der Männerbund)的文章後才為世人所知。
由於篇幅有限,我們暫且不去細說這個“安第斯幫”的來龍去脈。但是,瞭解德國政情的人若看到以下名字及職務,便可知這個神秘團隊的實力曾有多強:
1.前黑森州州長科赫(Roland Koch)
2.前聯邦科研部和交通部部長威斯曼(Mathias Wissmann)
3.前巴符州州長,前歐盟財政和人力事務委員奧廷格(Günther Oettinger)
4.前聯邦國防部長榮格(Franz Josef Jung)
5.現任黑森州州長佈菲耶(Volker Bouffier)
6.前聯邦總統伍爾夫(Christian Wulff)
7.前薩爾州州長,現任聯邦憲法法院大法官米勒(Peter Müller)
8.還有一直未放棄成為默克爾繼任者的前聯盟黨議會黨團主席梅茲(Friedrich Merz)。
他們當年均屬基民盟中的“少壯派”,雖然沒有義結金蘭,但彼此承諾在黨內互不為敵,相互幫襯提攜。
可是,這些躊躇滿志的政壇高手不是被默克爾“招安”,就是被擊敗,最後,他們有的被迫棄政從商,有的退居二線,有的則至今還在為默克爾唱著贊歌。
上述黨內對手之所以失敗,在很大程度上應該歸咎於他們自己對默克爾的輕視和低估。但這“輕視”和“低估”又並非完全來自他們的傲慢與偏見,而是默克爾有時表面上給瞭對手們與“滅絕師太”完全不同的印象,她非常善於“示弱”。
“吸星大法”
在2017年9月24日的議會大選中,默克爾領導的聯盟黨(基民盟+基社盟)雖然丟掉瞭許多選票(8.6%),但還是保持瞭議會最大黨的地位。
在選後例行的、由各黨主席出場的柏林“大象座談會”(“Elefantenrunde”)上,上屆聯合執政的夥伴、社民黨主席舒爾茨(Martin Schulz)不甘失敗,率先發難。
他把本黨的失利,歸咎於默克爾在競選中以及四年的合作中,善於把社民黨提出的建議和想法化為己有,因而“勝之不武”,並將這種行為稱之為“Ideenstaubsauger”。
在德語中,這是個“復合詞”:前半部直譯過來就是“思想”、“見解”或“主意”,後半部則是“吸塵器”的意思。
將兩者連在一起並用,便出現瞭一個頗有創意的新概念,類似於中文裡“他智為己用”的意思;也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金庸武俠小說《笑傲江湖》中“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創立的武功——“吸星大法”。
武林中的“吸星大法”旨在將別人的內力化成自己體內內力,“默氏功夫”的目的當然也是化“他智”為“己智”,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親近合作者和反對派,讓對方在這種“互信”的氛圍中漸漸失去自我;
·制定政策時底線寬泛,提前或及時表明與對手類似的立場,占據主動;
·盡可能多拉人“上船”,分攤責任(亦意味著分攤風險);
·盡量拖延決策(aussitzen),以免過早暴露自己的軟肋。
德國政體的要素之一是“政黨政治”。政黨為瞭擴大自己的活動空間,一般的做法是:第一,堅持本黨的歷史傳承和傳統理念;第二,與時俱進,對新問題新挑戰提出應時的解決方案。
默氏的獨特辦法是先給人“有話好說”,“好說好商量”,樂意傾聽,不咄咄逼人的印象,然後通過套用和吸收對方立場的方式來占領這些政黨的生存空間。
在德國的政治光譜中,默克爾的主要對手是左翼陣營,因為保守的右翼陣營當時基本被她領導的聯盟黨占領。因此,她2005年當選為總理後,始終堅持“要地盤,去左營” 的原則。
以默克爾的“難民政策”為例。
我們先不去探討“人道主義”在她的決策中是否起到瞭壓倒一切的作用,而是聚焦準她當時可能有過的現實政治考量。
面對蜂擁而來的難民,默克爾很清楚,若要解決如此繁雜的難題,須傾全社會的力量方能做到。因此,除瞭依靠本黨的力量之外,她還必須獲得左翼陣營的支持。
在東德長大的默克爾深諳左派傳統。她知道,隻要自己打出“國際主義”和“平等互助”這兩張牌,左營是很難出來反對的。果然,她作出“打開國門”和“開放邊界”的決定後,社民黨、綠黨、左翼黨紛紛站出來力挺。
默克爾同時還知道:左派各黨不可能隻是完全“忘我”地響應自己,必定會提出更左的建議來保持自己的特色,籠絡自己的選民。譬如:“人道主義高於一切”,“西方社會對那些沖突和戰爭地區負有責任,因此有義務接受所有難民”等。
默克爾此舉可謂“一箭雙雕”:一方面得到瞭左營的支持,多瞭好幾支分攤風險的力量;同時,如果社會承受力出現問題,首當其沖的是源自左營的、比她更左的那些舉措。而她自己卻始終擁有“回歸保守傳統”的回旋餘地。
實際上,她2015年夏末倡導的“歡迎文化”,在經歷瞭短暫的“遍地開花”後,便受到瞭來自各方的質疑和詬病。在過去的五年裡,她雖然始終沒有正式收回那句名言(“我們能辦到”),隻是表示“下不為例”,但她開始實施的那些開放政策,如今早已所剩無幾,都被“默默地”收回瞭。
所以,她雖然是難民問題的“始作俑者”,但最後還是能通過一系列補救措施(如,與土耳其達成滯留難民的“交易”等)化險為夷,拯救瞭危局。
但左翼各黨卻幾無退路,在民調中長期低迷。除綠黨依靠環保話題獨善其身之外,社會黨和左派黨至今都未真正緩過來。
通過連續勝選來維護自己在黨內的威信和保住本黨的傳統選民,同時又成功地占據左翼政黨的生存空間。掌握好這個平衡,才是默克爾執政藝術或政治手腕的秘訣之一。
不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這個令她成功多時的“平衡術”最終還是在2015年的“難民潮”中被打破:
默克爾的“左傾冒進”不僅未穩住本黨的保守派基礎和贏得社會上的持續和普遍支持,還給右營這邊撕開瞭一個大口子:“反伊斯蘭”和“反歐盟”的右翼民族主義政黨—— “選項黨” (AfD)得以長驅直入,生根發芽,一舉成為聯邦議會最大反對黨。
所以,默克爾不僅被稱為“來自聯盟黨的最佳社民黨總理”(“die beste sozialdemokratische Bundeskanzlerin der Union”),也被視作選項黨的“助產士”和“人壽保險”(“Lebensversicherung”)。
結果,社會上怨聲載道,黨內“倒默派”蠢蠢欲動,希望恢復保守主義的呼聲越來越高。也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默克爾不得不“丟卒保車”:2018年底,她一方面宣佈放棄黨主席一職,同時堅持完成本屆總理任期。
“化屍神功”
把默克爾比作金庸小說《鹿鼎記》中的“化屍粉”,猛一看似乎有些過分,但若回顧2005年以來與她聯合執政的那些政黨的命運,我們不難找出兩者之間的相似之處。
“近默者滅”——誰沾上她,誰就面臨從政壇消失的危險。這方面,無論是社民黨還是自民黨,都有過切身的體會。
2005年那場大選,聯盟黨和社民黨的得票率相差無幾,隻不過,雙方在選前各自追求的聯合執政方案(聯盟黨和自民黨的所謂“黑黃組合”以及社民黨和綠黨的“紅綠組合”)均因為過不瞭半數而無法成立。
為瞭打破僵局,聯盟黨和社民黨決定組成“大聯合政府”(GroKo)。雖然這樣的組合造成瞭“政府強,議會弱”的局面,但在民主政治中,也不失為一種合理合法的選項。
首次擔任聯邦總理的默克爾開始並不被各方看好,輕視她的人大有人在。前總理施羅德(Gerhard Schröder)在選後即明確表示:“要我加入你領導的內閣?沒門兒!”默克爾當時對此付之一笑。
四年後,事實證明施羅德的傲慢讓社民黨付出瞭慘痛的代價:在2009年的議會大選中,上次與聯盟黨得票率僅差一個百分點的社民黨竟然丟掉瞭11%的選民,創該黨在二戰後的歷史新低。
對於一個在歷史上曾擁有勃蘭特、施密特和施羅德這等光芒四射的政治傢的“百年老黨”來說,減少11%的選票無異於“滅頂之災”。
這是社民黨第一次領教瞭默克爾這個政治“化屍粉”的厲害。
2009年大選中真正的贏傢是德國政治光譜中“中偏右”的自民黨(FDP)。該黨在歷史上曾多次以“小夥伴”的身份與聯盟黨或社民黨聯合執政,被稱為“後座司機”或“勤王之黨”,地位舉足輕重。
勝選後的默克爾拋下“骨瘦如柴”的社民黨,向“玉樹臨風”的自民黨伸出橄欖枝。兩黨一拍即合,很快就組成聯合政府達成一致。
躊躇滿志的自民黨開始憧憬未來,堅信自己又可重塑當年政治“不倒翁”的形象。未曾想,這個“夢想” 四年後即告破碎:
在2013年的大選中,自民黨一下子丟掉差不多10%的選票,成為最大輸傢;而且,它的命運比四年前的社民黨更慘,跌得更狠,直接從議會第三大黨的位置上摔到門外,連聯邦議會都未進入。
反觀默克爾領導的聯盟黨:票倉盈滿,得票率高達41.5%,比上次大選增加瞭差不多八個百分點,可謂大獲全勝。
就這樣,默克爾每次僅用四年的時間,就先後把社民黨和自民黨打趴在地,恨不得化為烏有。她若不是政治“化屍粉”,還有誰是?
可惜,當時尚無人發現或正視默克爾的這個“殺手鐧”。
隻不過,這次默嬸的“化屍粉”功效過大,反倒把自己置於一個相當尷尬的境地:單獨執政吧,聯盟黨尚未達到絕對多數;聯合執政吧,它忽然發現右營中隻剩下瞭自己。
無奈之中,默克爾隻能再次到左營中去尋覓合作夥伴。可是,前身是東德“統一社會黨”(共產黨)的“左翼黨”(die Linke)從未在其考慮范圍內;綠黨理論上可以合作,但雙方在理念上還沒融洽到可以在聯邦一級聯合組閣的地步。
剩下的隻有社民黨瞭。
可默克爾不敢肯定,四年前已遭“滅頂之災”的社民黨這次是否還有勇氣和意願再次與其握手合作。
沒想到,社民黨居然如此快就好瞭傷疤忘瞭疼,二話沒說就再次入甕。大聯合政府梅開二度。
社民黨認為,上次是自己低估瞭默嬸,這次一定要提高警惕,保持本色。它沒想到的是,自己上次低估的是默嬸的能力,這次卻是“化屍粉”的藥力。
又過四年,德國於2017年9月24日舉行議會大選。聯盟黨雖然也遭受重創,可它底子厚,與上次的41.5%相比,即便丟掉瞭8.6%的選票,依然還是議會第一大黨。
社民黨的處境就不同瞭:上次的得票率本來就不算高(25.7%),這次失掉5.2%,無異於淪為“二流政黨”。
是可忍孰不可忍。黨領導在大選正式結果尚未公佈前即宣佈不再參與下次聯合執政,也就有瞭前面敘述過的黨主席舒爾茨指著默克爾大呼其“吸星大法”可惡的場面。
俗話說,第一次上當是自己沒防備,第二次上當是“騙子”太高明,如果第三次再上當,就隻能怪自己“腦子進水”瞭。
2017年9月大選後,默克爾先與自民黨和綠黨進行所謂的“牙買加組合”(黑黃綠)談判,結果失敗,並導致德國半年之久處於無政府狀態。
最後,在總統施泰因邁爾(Frank-Walter Steinmeier)的“緊急敦促式”直接幹預下,社民黨為瞭“國傢利益”不得不放棄自我,於第二年3月第三次與默克爾組成“大聯合政府”。
默克爾的“化屍粉”是否會再次生效,目前不得而知。但各項民調表明,社民黨至今都沒有從低估中走出來,處境並不妙,甚至已掉在選項黨和綠黨之後。
嗚呼,社民黨。
默克爾究竟是哪路神仙?
用金庸小說裡的這些人物和“神器”來形容默克爾,不是為瞭貶低她的政治手段,而是為瞭更形象地描述她的特殊能力和方式。
實際上,如何看待她的政治措施以及具體效果,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觀者本身的立場。
譬如,有人覺得她2015年的難民政策對德國和歐盟均是“巨大災難”,中國的讀者甚至因此而稱其為“默三桂”;有的人卻認為她是自由世界“最後的守衛者”,是人道主義的傑出代表。
同理,在國內政壇的博弈中,如果她擊敗瞭對手,有人會說她是“心狠手辣”“不近人情”的“滅絕師太”;或被視為“不得不為”的生存手段;如果她在權力鬥爭中敗北,估計很少有人會認為她“主動讓賢”“高風亮節”,更多地恐怕會覺得她“軟弱無能”“德不配位”。
客觀而言,不管是男性還是女性,能坐到和坐穩總理和黨魁這個位置,扛起和肩負如此沉重的黨政擔子,沒有意願、勇氣、能力和手腕,是完全不可能的。我們可以任性地評論她的政策的對錯,但無法否認她的政治手腕的高明。
評價默克爾的歷史地位,現在無疑還為時過早;但研究她的政治手腕,倒不必拘泥於“蓋棺定論“這個不成文的規矩。
默克爾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們可以根據許多信息和自己的分析(或好惡)去做出判斷。但是,借鑒政治對手們對她的評價,或許是一個更好的視角,因為這些人不涉“阿諛奉承”之嫌,而且多與默克爾直接交過手,他們的評價應該更有參考價值。
譬如,前基社盟主席、現任內政部長的澤霍費爾(Horst Seehofer)是公認的在聯盟黨內長期與默克爾“作對”的“競爭者”。他在默克爾宣佈放棄黨主席之後公開表示遺憾,稱默克爾非常“難對付”,同時又是個非常“守信”的人。
綠黨籍的德國前外長費舍爾(Joschka Fischer)可謂默克爾十足的“政治對手”,但他在德國媒體上發表的文中指出:面對民粹主義盛行的國際局勢,“德國應該慶幸有默克爾當傢。”
那麼,默克爾又是如何評價自己的執政特點的呢?她在一次接受采訪時曾這麼總結道:第一,可靠守信(“Zuverlässig”),第二,保持冷靜(“In der Ruhe liegt die Kraft”)。
結語
2018年12月,默克爾放下瞭掌握瞭18年的基民盟權柄,表示要把精力集中在政府工作中,願意完成這屆總理任職。她內心的真實夙願一定是,要在餘下不多的時間裡,竭盡全力為德國和歐盟做出可以載入史冊的功績來。因為惟有這樣,她才能最終擺脫“難民總理”這頂已經為其定做好瞭的帽子。
不得不說,默克爾的政治仕途的確“福星高照”。
2020年的新冠大流行,為她提供瞭一次極佳的甩掉“難民總理”帽子的機會。與其他歐美國傢相比,德國在她的領導下順利地度過瞭今年春天的第一波“疫情”,她的個人威望也隨之再次到達高峰,以至於有人提出她應該繼續競選連任,但她本人明確拒絕瞭這個建議。
默克爾的任期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從目前的情況看,她的政治生涯大概率將“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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