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可金: 雷管與炸藥的遊戲, 中國怎樣與極化美國打交道
文|趙可金（清華大學社會科學學院副院長、國際關系學系主任）
隨著美國各州計票結果陸續臨近尾聲，美國大選的結果已經越來越明朗。盡管共和黨候選人唐納德·特朗普依舊在提起選舉訴訟和鼓噪民意，竭力進行最後的努力，但美國選舉歷史經驗表明，要想推翻各州的選舉結果，機會是非常渺茫的。
事實上，美國的選舉不過是一場環環相扣的政治遊戲，你可以事前質疑規則，但無法事後推翻結果。
美國是個“兩面神”
在羅馬神話故事中，有一個叫做雅努斯（Janus）的保護神，他有前後兩個面孔：一個在前，看著未來；一個在腦後，看著過去。美國就是一個“兩面神”的國傢，盯著前方的是自由主義思潮，看著過去的是保守主義思潮。
無論是總統大選，還是國會中期選舉，說到底都是美國民主黨和共和黨相互爭論的“兩面神”遊戲。這一遊戲雖然激烈程度不同，但始終保持著美國的兩幅面孔。
2020年的美國大選結果表明：美國政治已經高度極化。不僅總統大選呈現出民主黨與共和黨總統候選人選情交織的局面，國會兩院的力量對比也呈現勢均力敵的格局（截至2020年11月13日，參議院民主黨48席，共和黨50席；眾議院民主黨219席，共和黨204席）。
由於選票差距在誤差范圍之內，美國總統大選結果還沒有最終確定，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特朗普仍然采取各種法律訴訟和提請重新計票等方法進行最後博弈，但拜登入主白宮應已確定無疑。
政治極化是美國“兩面神”遊戲的周期化產物。通常情況下，極化主要有精英和大眾兩個層面，前者主要集中於政黨、政府官員及其政策傾向的極化，後者則主要集中於公眾輿論和投票行為的極化，尤其是意識形態立場、政策綱領、國會投票等。
無 論從精英層面，還是大眾層面，當下美國政治的極化趨勢是大大加強瞭，表現為美國兩大政治陣營之間在社會政策和意識形態傾向的差異越來越大，而彼此內部的趨 同越來越突出。“紅州”（支持共和黨）和“藍州”（支持民主黨）相對穩定，除瞭東西兩岸和大城市由民主黨長期主導外，內陸地區和廣大腹地呈現為共和黨持續 控制。
美國政治極化將在很長一段時期內存在，成為制約美國內政外交的一個爆炸源。
美國經濟也有“雙循環”
美國大選之所以出現極化的局面，與美國經濟的表現也是密切相關的。
到2019年底，美國經濟在特朗普治下一度表現非常好，國內生產總值年均增長超過2%，美國三大股指大漲，失業率降低到3.8%的歷史低位，CPI也一直保持在溫和水平，被稱為“特朗普景氣”。
一個突出的例子是，蘋果公司在不到三年的時間內市值突破2萬億美元，不僅成為全球市值最高的企業，也超過瞭科技界其他三巨頭的市值總和。毫無疑問，以如此經濟表現，特朗普連任選情本該前景光明。
然 而，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重挫美國經濟，美國三大股指全面暴跌，標普500指數接連觸發四次“熔斷”，誘發瞭全球范圍內的金融恐慌，美國經濟陷入衰 退，失業率急劇上升。不到半年的時間內，美國經濟局勢反轉，特朗普連任前景一下子暗淡下來。此後，盡管特朗普使出渾身解數，在疫情防控上全力救市，最終無 力回天，被選民用腳投票。
事實上，美國經濟也是存在著國內循環和國際循環互動的“雙循環”。特朗普發起關稅戰，竭力推進中美“脫鉤”，通過“退群”切斷國際大循環。這一系列做法都是導致“特朗普景氣”終結的重要原因。
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以及造成的國內循環停擺，是壓倒美國經濟的“最後一根稻草”。美國選民之所以選擇拜登，歸根結底還是希望美國與世界的大循環重新修復，實現國內循環與國際循環的相互促進。
雷管與炸藥的遊戲
與極化的美國打交道，是雷管與炸藥的遊戲，需要很高的政治智慧和政治藝術。
中美兩國是兩個社會制度、發展道路和文化傳統完全不同的國傢。隨著中美力量對比的接近，美國已經明確鎖定中國為戰略競爭對手，無論誰當選總統，戰略競爭都是中美關系的基本特征。
同時，當今美國已經呈現為“兩個美國”的格局：一個是特朗普主義代表的“美國優先”的美國；另一個是拜登代表的“美國領導”的美國。
美國大選結束瞭，特朗普會離去，但特朗普主義不會離開。
在大選中發現，特朗普主義在美國民眾中具有很強的號召力，新冠肺炎疫情、種族矛盾、經濟和就業問題並沒有影響特朗普的選情，依然獲得瞭7000多萬選民的支持，表明特朗普主義的政策在美國民眾中具有很高的認可度。
以保護主義、排外主義、退群內顧等為主要內容的特朗普主義，很可能會繼續通過美國國會、利益集團遊說和大眾造勢活動等繼續對美國的對華政策產生影響。
同 時，拜登雖然上臺瞭，但對華競爭的路線不會改變。2017年以來，美國已經鎖定中國為“戰略競爭者”，對此美國兩黨、府會和朝野已經形成共識。中美在經 貿、高科技等領域呈現出的激烈競爭的基本格局不會發生改變。拜登盡管可以在重點關註的議題次序上會與特朗普有所不同，但與中國進行戰略競爭的基本方向是確 定的。
在今後較長一段時期內，中國必須做好同時與“兩個美國”打交道的思想準備、戰略準備和能力準備。中國在堅決捍衛國傢 核心利益和正當權益的同時，需註意把握“兩個美國”的政治邏輯，積極確立“以美制美”的戰略思路，積極運用美國國內政治鬥爭創造的機會，力爭有利於我的政 策走向，力避成為“兩個美國”鬥爭的政治犧牲品。
新時代下中美關系本質是對國傢利益的維護
隨著中國日益走近世界舞臺的中央，中國和美國的關系不僅影響著彼此，而且也左右著世界。
總體來看，拜登政府是中國可以積極打交道的對象。盡管拜登可能會繼續沿襲特朗普政府在對華事務上提出的各項要求，在中國問題上保持戰略競爭的進攻態勢，但在先後次序上會調整，力度和方法上也會有所改變。
在這一時代背景下，如何抓住戰略機遇，化解風險挑戰，是當前和今後較長一段時期中美關系發展的重要課題。
隨著國際形勢和中美力量對比的變化，中美關系步入瞭新時代，在本質上呈現為國傢利益的維護，而非世界霸權的爭奪。中國對美鬥爭的核心既不是為瞭爭與美國“新霸權”之名，也並非爭“新勢力范圍”之利，而是爭維護中國國傢主權安全發展利益之理，爭促進國際公平正義之義。
因此，無論美國哪一位總統上臺，中國都需增強鬥爭意識，提高鬥爭本領，以鬥爭促團結、促合作，不斷發展以協調、合作、穩定為基調的中美關系，為實現“兩個一百年”奮鬥目標，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動力、創造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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