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洋: 日韓爭先打電話給拜登, “搶頭香”有用麼?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陳洋]
繼加美英澳等西方國傢領導人與美國“當選總統”拜登通話後，11月12日，一直暗地競爭率先與這位民主黨人搭上話的日本首相菅義偉和韓國總統文在寅，也先後獲得與拜登溝通的機會。
如果從通話順序來比較，按照日本外務省的說法，菅義偉“成為第一個與拜登通話的亞洲國傢領導人”；如果對比通話時間，拜登與菅義偉通話時間約為15分鐘，與文在寅通話約為14分鐘，相差無幾；如果從通話內容來看，日韓兩國領導人都從這位老牌建制派政客那裡，聽到瞭一些他們十分想聽到的話，拜登可謂“雨露均沾”。但從結果來看，日韓為瞭搶率先與拜登接觸這個“頭香”，明爭暗鬥，相互較勁，並不意味著今後能獲得太多實際好處。
在美國總統大選期間，特別是美國主流媒體宣佈拜登當選總統後，日本與韓國就開始愈發積極地爭搶“頭香”——比拼誰能率先與拜登方面接觸。
菅義偉在擔任安倍內閣官房長官期間，與作為奧巴馬政府副總統的拜登有一定的交集，但菅義偉與拜登會面次數幾乎為零，更多的是時任首相安倍晉三與拜登進行會談。因此，菅政府方面將籌碼押在瞭在美國民主黨頗有影響力、美國前駐日大使卡羅琳·肯尼迪身上，尋求通過她的引見，接觸到拜登團隊。據日媒披露，卡羅琳·肯尼迪在擔任3年多駐日大使期間，當時作為官房長官的菅義偉每個月都會與她進行一次工作餐會，在卡羅琳卸任後，兩人也保持著較為緊密的關系，可以說是菅義偉發展與拜登關系的重要人物。
文在寅政府雖然不像日本有明顯的人脈優勢，但這次反應較為迅速，11月8日就派外長康京和訪問美國。除瞭與美國國務卿蓬佩奧舉行會談外，康京和訪美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尋求與拜登團隊接觸。不過據韓媒報道，康京和沒有獲得與拜登見面的機會，隻是與拜登團隊相關人士舉行瞭會談。
日韓兩國之所以如此爭先恐後地搶奪聯系拜登的“頭香”，不僅是出於發展對美同盟關系的需要，更是為瞭競爭誰與美國的關系更密切。日本、韓國均為美國的盟友，發展日美、韓美同盟關系對兩國政府來說自不言待。然而，觀察對比安倍晉三、文在寅與特朗普之間的關系，其實可以發現微妙之處，這也是為何此次日韓兩國政府都要爭搶率先聯系拜登的原因。
在2016年11月美國總統大選後，“押錯寶”的安倍晉三迅速前往美國，與當時的當選總統特朗普舉行會面，並成為第一位與特朗普會面的外國領導人。此後，安倍通過一系列細致周到的“日式服務”，與特朗普建立瞭良好的私人關系，被特朗普“視為最親密的領導人”。
韓國領導人雖然也重視與特朗普建立良好的私人關系，但反應速度似乎遠不如日本快。比如，《韓民族日報》報道，2016年，當特朗普出人意料地贏得美國大選時，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率先與特朗普進行外交接觸，11月10日上午7時55分，安倍與特朗普通電話，進行瞭20分鐘的交談。當天9時55分，時任韓國總統樸槿惠才與特朗普通電話。可以說慢瞭許多。
作為樸槿惠的接任者，文在寅當然也希望與特朗普建立緊密的聯系，以此推進韓美同盟發展、在美日韓三邊關系中獲得更多話語權，以及推進半島問題的解決等。不知道韓國文化中是否也有“君子豹變”的表述，但不得不承認地是，文在寅似乎遠不及安倍晉三那樣能積極主動放下身段、迎合變幻不定的特朗普，所以文在寅沒有像安倍那樣在特朗普那裡獲得太多的“關照”。
最近幾年，基於歷史問題等原因，日韓兩國爭吵不斷，陷入1965年兩國恢復外交關系以來的最低迷時期，特別是日本政府還發起對韓國的原材料出口限制、將韓國剔除貿易“白名單”以外，導致韓國一度處於被動境地。實際上，韓國一直希望特朗普政府能夠出面調停，並曾派高官前往美國遊說，尋求借助美國的施壓迫使日本退步，但特朗普本人並不是太感興趣，至少在日本對韓國進行出口制裁方面沒有進行過多幹預。
盡管有很多觀點認為特朗普堅持“本國優先”，不重視同盟關系，所以才沒有像之前奧巴馬那樣積極協調日韓關系，但更深層次的原因恐怕在於，特朗普與安倍晉三良好的私交，使得他在做決策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偏向，或默許日本對韓國進行制裁。或許正是因為有此前的經驗與教訓，所以日韓兩國政府此次在美國總統大選後表現得異常積極——菅義偉希望效仿安倍晉三的對美外交經驗，而文在寅則是尋求防止類似的失敗重演。
盡管日韓兩國政府為拉近與拜登的關系而爭搶不休，但搶瞭半天並沒有什麼用。作為老牌建制派政治精英，且曾在奧巴馬政府擔任副總統的拜登，深知日韓兩國爭搶背後的目的，以及他們各自的利益訴求。比如，日本是為瞭盡早與美國新政府保持統一步調，在中美博弈加劇的背景下，菅政府急需確認拜登在釣魚島、南海，以及“自由開放的印度太平洋”等問題上的態度，與美國對對表，從而確定今後的相關部署。
此外，由於中國的不斷崛起，日本始終擔心美國在亞太外交方面過度“重視”中國，而忽略日本，也就是日本學界和新聞界經常提起的“Japan Passing”，比如時任美國總統奧巴馬在2011年發表國情咨文時，反復強調中國的競爭力，但隻字未提日本，這讓當時日本朝野極為震驚。再如，2014年3月20日至26日，時任美國總統奧巴馬夫人米歇爾及其傢人對中國進行為期一周的訪問，這也讓日本政界心理破不是滋味，不僅在於米歇爾沒有在日本停留，更在於米歇爾對中國訪問時間之長。現在，同為民主黨出身的拜登即將上臺，這讓日本再次感到緊張。
韓國則更多的是為瞭確認拜登在朝鮮半島問題上的態度。由於拜登對特朗普政府的對朝政策多有批評，並曾表示在與金正恩展開任何會談之前，朝鮮必須表態放棄核武器計劃。因此，文在寅政府急需瞭解拜登在半島問題上態度。此外，駐韓美軍費用問題使得美韓關系一度緊張，文在寅也希望與拜登就該問題取得共識。
正是因為瞭解日韓各自的小九九，所以拜登在與菅義偉、文在寅通話的時候，也說瞭一些他們渴望聽到的話。比如，在與菅義偉通話時，拜登就提及釣魚島“適用於《日美安保條約》第5條”，這讓日本方面大為開心。在與文在寅通話時，拜登稱“韓國時印太地區安全與繁榮的主‘關鍵’（linchpin）,美方將繼續切實履行對韓方作出的防衛承諾。”有韓國媒體分析稱，美國最早用“關鍵”形容韓國和韓美同盟是在奧巴馬政府時期，特朗普政府時期很少使用該詞，而且美國此前一般用“關鍵”來描述美日同盟關系，這或許意味著拜登將提升對韓國、韓美同盟的重視。不得不說，拜登深諳日韓兩國心理，雖然還隻是“當選總統”，但卻拉近瞭與日韓的關系，並且還強化瞭自己作為“當選總統”的權威性。
然而，按照美國目前的狀況來看，日韓搶“頭香”實際上沒有什麼用。拜登上臺後的較長一段時期內，很難有精力處理外部事物，更多的是需要收拾美國國內的爛攤子——嚴峻的新冠肺炎疫情狀況、嚴峻的種族對立、因大選而帶來的政治極化與分裂，以及並不十分樂觀的經濟形勢，這些都將考驗拜登的政治智慧和政治手腕。此外，拜登重視國際合作，預計中美會在疫苗研發、共同抗疫以及氣候變化等領域恢復較為務實的建設性合作，一些此前停擺的對話和聯絡機制有望恢復，這也就意味著拜登政府的對華政策將包含合作的一面，並不是完全的對華打壓。因此，日韓爭來搶去，沒有任何實際意義，拜登將優先國內議題，在對華政策上，也不會過於極端。而且，與特朗普不同，拜登更加註重維護與盟友的關系，這也意味著，日韓再怎麼“爭風吃醋”，也不會獲得美國對某一方的單獨“垂青”。
誠然，國傢領導人之間的私人關系在一定程度上有助於雙邊外交的發展，但國傢利益才是決定兩國關系的關鍵。安倍晉三確實與特朗普建立瞭良好的私人關系，文在寅也曾積極發展與特朗普的私人關系，但也需要註意的是，特朗普在美日（韓）經貿赤字、駐日（韓）美軍費用等問題上從未放棄，該強硬施壓的時候絕不手軟。因此，日韓兩國現在為搶“頭香”忙得不亦樂乎，但小弟畢竟隻是小弟，美國老大哥心裡是有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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