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旺達大屠殺:現在誰也想不通,當年誰也不停手

1914年6月28號,奧匈帝國的皇儲斐迪南大公帶著老婆去薩拉熱窩視察工作,被少不更事的塞爾維亞青年普林西普槍殺身亡,一個月後第1次世界大戰爆發,戰爭從1914年持續到1918年,最後德意志帝國投降宣告瞭一戰的結束。

第1次世界大戰的主戰場在歐洲,但是遠在非洲的內陸小國盧旺達卻因此被改變瞭命運。在一戰爆發之前,盧旺達是德國的殖民地,德國戰敗後它就歸瞭比利時,幾十年後駭人聽聞的盧旺達大屠殺就跟比利時的統治有直接關系。

不管是哪一傢的殖民者,對於殖民地龐大的人口而言都是外來少數群體,少數人要統治多數人,最好的辦法是用當地人統治當地人,這是殖民時期歐洲列強們普遍采用的方法,比利時也不例外,它就利用盧旺達的圖西人去統治瞭胡圖人。

(盧旺達的地理位置)

圖西人在盧旺達隻占總人口的14%,胡圖人多達85%,殖民者用少數群體做自己的幫手是有原因的,因為這麼做可以確保統治的長久。假如一開始就選瞭人口占多數的那個民族,那他們掌握瞭管理權後遲早要把殖民者趕走,而少數民族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他們會因為優待和對多數民族的畏懼,變得更忠誠更賣力。

圖西人對胡圖人的領導權也不是比利時人的原創,在德國人占領盧旺達之前圖西人的地位就比胡圖人高,那個時候部落酋長們多數是圖西人,原因是圖西族人放牧比較富裕,而胡圖人種地比較貧窮,這財富是地位的象征,地位高瞭便有瞭統治權,這個非常合理。

原本胡圖人和圖西人並沒有嚴格的區分,他們彼此通婚也互相轉換,有錢的胡圖人會進入酋長的管理行列,最終被吸收變成圖西人;而圖西人裡面貧窮落魄的也會重新下地種田變成胡圖人。比利時人接盤後做瞭一件事兒,把這種流動和轉化給終結瞭。1933年比利時殖民者舉行瞭一次人口統計,完事給盧旺達人發瞭身份證,身份證上註明瞭到底是圖西族還是胡圖族。當時劃定民族的方法很簡單:傢裡有10頭牛以上的就被認為是圖西族,10頭牛以下的看膚色、身高和鼻梁的寬度,膚色淺、個子高、鼻梁寬的被認為是圖西族,其餘的全部被認定為胡圖族。

(現在的盧旺達首都基加利)

民族分清楚以後,在長達半個世紀的統治期內,圖西族人就幫著比利時殖民者管理自己的國傢,作為二等公民他們也享受瞭更好的教育、醫療和社會地位。胡圖人慢慢地心裡就不平衡瞭,比起高高在上的統治者,人總是更痛恨身邊的小官小吏們,胡圖人就一天天地恨上瞭圖西人。

二戰結束後,反殖民化民族獨立運動高漲,1959年盧旺達也爆發瞭反抗殖民統治的社會革命。這場革命雖然沒成功,但是讓比利時人意識到瞭主體民族的威力,也意識到失去盧旺達是個時間問題,不過比利時人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就順應局勢把管理權逐漸轉移到瞭胡圖族手裡,從而降低反抗的壓力,給自己的殖民統治續命。有不少人說比利時人臨走前把統治權交給胡圖人,是抱著“我得不到就讓它毀滅的心態”,這種說法有點為瞭黑殖民者而胡亂揣測的味道,在反殖民運動高漲的時期,比利時人為瞭減輕壓力多待一天,隻能順著主體民族。胡圖人接手瞭管理權,過去幾十年積累的仇恨終於可以清算瞭,圖西人從此被打壓和排擠。雖然做瞭這種調整,但是比利時的統治隻延續瞭3年,1962年比利時人回傢盧旺達取得瞭獨立,胡圖人在法國的扶持下建立瞭新國傢,圖西人的地位就徹底發生瞭反轉。

(大屠殺發生後外出躲避的難民)

掌握瞭權力的胡圖族開始有意識地報復圖西族,圖西族從此生活壓力很大,稍有不慎就會爆發官方主導下的沖突,圖西族的地位連三等公民都達不到,被胡圖人稱作“蟑螂”或者“比利時走狗”。在之後的20多年裡,圖西族人因為這種遭遇不斷被迫流亡,變成難民去瞭鄰國,比如烏幹達、佈隆迪、剛果金。

跑到異國他鄉生活,感覺肯定不好受,流浪的圖西族人組建瞭他們自己的組織“盧旺達愛國陣線”,一邊自我保護一邊計劃奪取政權。1990年盧旺達政府玩起瞭多黨制,愛國陣線就趁機回去參與競選,結果和當時的盧旺達政府軍爆發瞭戰爭,這個被稱作是盧旺達內戰,一打就是三年多。3年來兩邊打打停停,到1993年盧旺達政府就和愛國陣線簽瞭共享權力的停戰協定,比如內閣政府的位置都一起分配。人數占優並且痛恨圖西族的胡圖人對此並不滿意,軍隊和官員中有不少人對總統不滿意。盡管總統和他的追隨者忙著簽協議推動和解,但是對付圖西族的力量卻在暗中默默做準備。1994年的4月6號,盧旺達總統哈比亞利馬納外出開會討論和解的事兒,返回首都基加利的時候,專機在機場附近被一枚火箭彈擊中墜毀,機上人員全部遇難。這事兒到底是誰幹的至今弄不清楚,胡圖族以此為理由當晚就對圖西族人動瞭手,這個算是第2次盧旺達內戰的開始,我們更熟悉它的另一個名字:盧旺達大屠殺。

(電影《盧旺達飯店》截圖)

胡圖族早在三個月之前就在為這一天做準備,他們大量購買軍火購買砍刀,然後發放到軍隊和民兵手裡,那些比民兵組織更低的普通民眾自己準備菜刀或者削尖的木棍。動手的暗號叫做“砍掉那些最高的樹”,“最高的樹”指的是個子較高的圖西族人。雖然事發前圖西族人從他們的胡圖族朋友那裡聽到瞭風聲,但是大傢沒有意識到他們會針對普通人。

總統遇刺的那天晚上,廣播裡一個猙獰恐怖的男人喊出瞭那句口號:砍掉那些最高的樹,就現在!於是全國的胡圖人傾巢而出,他們拿著槍、拿著砍刀、拿著農具、拿著木棍,先從自己身邊的鄰居開始動手,老人、小孩、嬰兒、懷孕的婦女一個都不放過。人身體的某個部位被砍一刀,伴隨來的是劇烈的疼痛,受害人會痛苦地喊叫然後本能地逃跑,這會激發兇手的獸性於是更瘋狂地追砍;如果兇手是好幾個人,那麼受害者跑不瞭幾米遠就倒地瞭,隨後肌肉開始痙攣,大腦因為過於疼痛變得麻木,受害者由於失血過多呼吸開始衰竭,他看著砍刀落在自己身上,聽著肌肉和骨頭被砍碎的聲音,在痛苦的呻吟中慢慢失去意識,變成一具屍體。

從4月6號晚上開始,到接下來的100天時間裡,槍聲、呼喊聲、慘叫聲伴隨著骨頭和肌肉被砍碎的聲音傳遍瞭盧旺達,昔日的朋友和同事此刻都變成瞭屠夫和羔羊,毫無憐憫和人性。有些圖西人跪在胡圖人面前,雙手舉著自己所有值錢的東西,不是求對方饒瞭自己,而是求對方槍斃瞭自己,因為亂刀砍死太痛苦太可怕瞭。

(電影《盧旺達飯店》截圖)

在大屠殺進行的過程中,胡圖人控制的廣播電臺不間斷地工作著,播音者把圖西人描述成“蟑螂”和“走狗”,反復激化仇恨和鼓勵暴行。因為大屠殺得到瞭政府和地方官員的支持,平時老實巴交的農民和他們十來歲的孩子也都變成瞭手持兇器的屠夫,他們覺得自己的做所作為是充滿正義的,是在為國傢除害。

100天屠殺瞭100萬人,意味著一天是1萬人,一個小時是416人,一分鐘7個人,每8秒就有一個人被殺,這種效率連納粹都自愧不如。那3個月裡,盧旺達的馬路兩旁堆滿瞭屍體,整個村子遍地屍體,河道裡飄滿瞭屍體,由於幾乎沒人處理屍體,腐敗的氣味到處蔓延,蒼蠅成群結隊,盧旺達變成瞭人間地獄。

3個月後愛國陣線帶著烏幹達軍隊攻入瞭首都基加利,擊敗瞭胡圖族政府。並不是愛國陣線來的晚,而是戰勝胡圖人需要時間,如果勝利晚到一天,大屠殺就多持續一天。圖西族攻入首都以後,情況再次發生瞭逆轉,三個月裡手持砍刀的胡圖人擔心被清算,於是卷起鋪蓋拖傢帶口又逃離瞭盧旺達,跑到鄰國坦桑尼亞、烏幹達、佈隆迪和剛果金,出逃人數超過瞭200萬人。

跑出去的胡圖人也沒有消停,每天住難民營喝臟水的日子畢竟不好過,他們還想著重新再來。那個時候剛果金還叫做紮伊爾,紮伊爾的總統蒙博托支持大屠殺的領導者“阿卡祖”組織成立瞭遊擊隊,他們一邊繼續殘害剛果境內的圖西人,一邊跑到盧旺達屠殺那邊的圖西人,阻止盧旺達國內的安寧。

(電影《盧旺達飯店》截圖)

當時掌權的圖西族人認真搞民族和解,一邊安置返回的難民,一邊審判沒逃走的大屠殺罪犯,政局逐漸趨於穩定。但是“阿卡祖”唯恐民族和解讓自己失去存在感,不斷搞破壞,於是盧旺達政府聯合瞭在烏幹達和安哥拉的圖西人政權,帶著多國部隊進入剛果金去剿滅“阿卡組”組織和它的支持者蒙博托政權,由此在剛果金引發瞭一場長達7年的非洲地區大戰,一直到2001年才徹底消停。

現在的盧旺達人已經走出瞭大屠殺陰影,他們認認真真搞建設,經濟增速在非洲地區長期名列前茅,變成瞭非洲的明星國傢。盧旺達人的身份證上再也沒有“民族成分”那一項,因為盧旺達現在隻有一個民族,盧旺達族。旅遊業是盧旺達的一項重要產業,去那邊玩的同學一定要註意一件事:當地人很忌諱談論民族成分問題,更忌諱談起大屠殺那件往事。

參考資料:

李安山.對盧旺達大屠殺的反思

晨劍.盧旺達大屠殺:西方大國難辭其咎

網絡百科詞條:盧旺達,盧旺達大屠殺,盧旺達內戰

其他書籍和網絡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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