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28日下午5點，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召開記者招待會，正式宣佈決意辭去首相職務。至8月24日，安倍已經連續擔任首相2799天，加上2006年第一次當選首相執政的366天，無論任職總天數還是連續任職天數都已創下歷史紀錄，成為日本歷史上任職時間最長的首相。正因為2012年安倍的第二次當選結束瞭日本頻繁換相的不安定時代，這種“安倍一強”局面的結束也讓人擔憂日本會不會重新回到過去那種走馬燈般換首相的不安定狀態。
安倍的長期執政恐難“復制”
安倍第二次當選首相以來之所以能夠長期穩定執政，與他實現日本經濟長期正增長、一定程度上改善瞭民生有很大關系。2012年以後他第二次執政期間，日本經濟自有可比數據的1980年以來，實現瞭最長時間的連續正增長，直至去年第四季度開始，時隔5年才重新轉入負增長。在“安倍經濟學”寬松的金融政策下，日經指數從1萬多點上漲到2萬點以上，勞動力市場的求人倍率也增長1倍以上。民生方面，雖然日本經兩次稅率調整，把消費稅稅率從5%提高到瞭10%，但也實現瞭3至5歲兒童入托、入園費用的免除，在一定程度上減輕瞭育兒傢庭的負擔。
雖然安倍第二次執政期間也出現過諸如森友、加計學園醜聞這樣的負面事件，但日本民眾最關心的還是經濟與民生，在日本民眾看來政客的醜聞與黨派的互相攻擊似乎是不可避免的，隻要經濟和民生過得去，他們並不願意折騰換人。
可以說，安倍實現長期執政，不僅與他本人的政策選擇有關，也得益於他當選的2012年恰逢2008年經濟危機影響減弱、國際經濟逐漸復蘇的時期。對於安倍的繼任者，再想實現類似的長期經濟增長非常困難。從安倍本人的政策選擇來看，“安倍經濟學”的“三支箭”之一——“大膽的金融政策”，實質是大膽的金融寬松政策，在日本國債負債率已經很高的情況下，留給後任者的金融政策空間已經不多。
其次，從國際經濟環境來看，新冠疫情的影響將長期化幾成定局，停工停產和國際人員流動趨緩帶來的需求疲軟，使國際經濟環境比起安倍執政時期惡化瞭不少。正如連續三個季度的負增長顯示的那樣，日本經濟極有可能在增稅與疫情的雙重打擊下重回長期停滯，甚至陷入長期負增長的局面。在這種情況下，日本的少子老齡化卻並不會因此止步，無論誰成為安倍的後任者，要想通過實現經濟增長和改善民生來穩住自己長期執政的基本盤都將困難重重。
自民黨“一黨獨大”格局存變數
目前媒體呼聲較高的自民黨內人選有：副首相兼財務大臣麻生太郎、自民黨政調會會長岸田文雄、安倍內閣地方創生擔當大臣石破茂，以及內閣官房長官菅義偉。
麻生太郎有過擔任首相的經驗，如果被安倍指定為代理首相的話，順勢當選自民黨總裁並繼任首相的可能性就會大增，但安倍並沒有指定代理首相，而是打算自己堅持到新首相產生為止。考慮到麻生太郎近80歲的高齡，沒有安倍的背書，與其他幾位競爭未必有多少勝算。而麻生本人也在28日自民黨內麻生派系會議上表示他將不會參選自民黨總裁。
岸田文雄和石破茂都是63歲，前者當過文部科學大臣和外務大臣，後者曾任農林水產大臣、防衛大臣，兩人經驗豐富且作為首相人選都是正當壯年。其中，岸田本人素有參選下一任首相的願望，石破茂也在28日下午透露瞭參選的意願。最後，今年72歲的菅義偉曾任國土交通大臣、經濟產業大臣，同樣經驗豐富。這三位看來都有機會。
目前，安倍本人在記者的一再追問下也沒有透露對後任者的任何個人傾向，隻是強調把推選後任者的一切事務都交給自民黨幹事長負責。據日媒報道，自民黨內各派系都於安倍召開記者招待會的當天下午5至6點期間各自召開瞭會議，可見自民黨內部各派系已經開始為後任黨總裁的推選問題開始瞭派系內部的討論。
麻生太郎與石破茂都比較偏“右”，安倍本可以順理成章地指定副首相麻生為代理首相卻沒有這麼做，恐怕也有擔心他當選不能處理好外交關系的顧慮。政見相似的麻生太郎與石破茂兩個派系下面的參眾議員雖然加起來有70人以上，但安倍所屬的細田派是自民黨內最大派系，所屬議員有百人左右，岸田派如果能夠爭取到細田派的支持，則岸田文雄當選黨總裁並成為下一位首相的機會將會大增。
總之，目前看來，後任首相花落誰傢，還要看自民黨內部各派系博弈與協調的結果。但不管誰當首相，安倍時期長期執政的基礎都已經不復存在，日本可能重新出現頻繁換相的情況。不過即使這樣，因為日本有一支成熟的官僚隊伍，單就明年的東京奧運會來講，會受到的影響應該非常有限，能不能在明年7月如期舉行最主要的還是看世界各國和日本的防疫情況，以及疫苗的進展情況。但即使不再延期，疫情下的各種防疫工作和風險必然使得外國遊客去現場觀看奧運的意願有所降低，奧運拉動日本經濟的作用因此也會打些折扣。
至於自民黨今後能否保住執政地位，長期來看也存在變數。安倍這次以健康為由辭職正值新冠疫情肆虐、日本GDP連續三季度下滑的時間點，很有可能給在野黨以“臨陣脫逃”的把柄，況且安倍第一次執政也是以同樣的理由辭職，要想讓在野黨不攻擊這一點都難。可能正是出於這種擔憂，自民黨已經開始通過媒體放出安倍因為疫情取消瞭往年8月慣例的回老傢山口縣修養的行程，因而操勞過度舊疾復發的“內情”。不過，自民黨在廣大農村有深厚的支持基礎，而且日本民眾在沒有明顯更好的選擇或者特別不滿的情況下，很多人幾乎默認般地會投票給自民黨，這也造成瞭自民黨除瞭個別例外年份幾乎長期執政的“一黨獨大”現象。
考慮到2012年以來的自民黨安倍政府在經濟、民生方面表現不錯這個事實，這次安倍辭職之後，自民黨在下次選舉中丟掉政權的可能性非常小。不過正如前面提到的那樣，安倍的繼任者今後再想要交出一個還算讓人滿意的成績單會非常困難，這樣一來，以後的選舉中自民黨丟掉政權的可能性也會隨之增加。
（須軍，上海外國語大學日本研究中心研究員）